顾子谦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立刻着手起暗访调查，半个月的功夫，就向总经办提交了一份详细的报告。而正是这份报告，砸了不少人的“灰色收入”，车辆零件消耗率下来了，相应地采购额也下降了。单位一直在推行的“降低成本，提高效率”这项政策，总算是在顾子谦这块，实现了。年末，顾子谦毫无悬念地再次评选为“优秀工作者”。
可暗地里，被砸了饭碗的人蠢蠢欲动，扬言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临近春节，正是返乡潮、走亲访友的高峰，顾子谦和石得一起承包的小客车也再次进入了旺季。车上人挤着人，大冬天的，紧闭的车厢内硬是挤出了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大哥，麻烦你看下窗，透口气吧？这味道太冲了。”
一乘客小伙子拉着扶手，艰难地踮着脚尖，冲坐在窗户旁的另一乘客喊道。
谁料，对方冷冰冰地答道：“不开，冷。”
“大哥，给露个缝就行，大家都透口气。” 小伙子继续好言好语地说道。
“老子透你妈。” 对方突然爆了一句粗口。
“你这人怎么还骂人呢？”
“老子骂你怎么了？老子不光骂你，老子还打你。”
说是迟那是快，两人即刻就扭打在一起。
“打架了，打架了。” 其他乘客惊恐地喊了起来。
正在后排售票的王老二发现不对劲，挤了过来，拉了半天才将两人拉开。这出突然起来的暴力事件，最终以去派出所收场。耽搁大半天的功夫，营生少了一半，王麻子和王老二都觉得有些倒霉。谁料，这才刚刚开始。隔三岔五的，不是有人嚷着在车上丢钱包了，就是吵架闹事的，这样折腾了一周多，有些熟客，冰天雪地里，宁愿多等一会坐下趟车，也不愿坐他们的车。本该是脚都落不下地的车厢里，现在居然出现了空位。
“老大，你说，我们是不是冲撞了什么？要不要去庙里拜拜？最近太邪乎了。”
这天下了车，王老二向前来检修车的顾子谦提议道。
“菩萨也顾不上人祸。” 顾子谦打开引擎盖，细细查看着机油。
“有人搞我们？他奶奶的，老子是老了又不是死了，欺负到我头上。” 王麻子面露凶相。
“老大，你是不是知道是谁？你告诉我们，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王老二也撸起袖子，一副随时准备干架的模样。
“我心里有数，把袖子放下来，怎么脾气还这么爆？先回去吃饭。”
顾子谦一行三人离开了停车场，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蹲在顾子谦的车旁。
“快，戳啊？” 黑暗中，响起催促的声音。
“你当是气球啊，戳一下就破。” 另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少废话，动作快点。”
干活的那个，嘴里骂骂咧咧的扎破了一个前胎，正当他准备朝另一个下手时，突然蹿出的身影将他一把拿下，另一个见状不好，扭头就跑，没跑两三步，就被守在一旁的王老二给堵上了。
“你跑啊？你咋不跑？” 王老二双手擒拿，将对方桎梏住。
“老大，这两人怎么办？” 王麻子喊道。
“送派出所，说他们偷车。” 顾子谦从黑暗中走出。
“ 你敢？你知道我舅舅是谁不？”
“我管你舅舅是谁？老实点。” 王麻子上去就是一拳，打得对方即刻老实。
等到了派出所，对方的人匆匆赶到，顾子谦定睛一看，不是刘厂长又是谁？
“顾科长，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刘厂长双手作揖。
“这是你家亲戚？” 顾子谦挑眉。
“是是，就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外甥。大水冲了龙王庙，真是不好意思。” 刘厂长赔礼道歉道。
“那你这外甥可冲了不少回。” 王老二在一旁阴阳怪气着说道。
“你们认识？要和解吗？” 派出所片警抬头问道。
“和解和解，警察同志，我们和解。” 刘厂长赶忙应承道。
“刘厂长，我这段时间损失的可不止一个轮胎。” 顾子谦沉着脸。
“好说好说，都好说，咱们要不去那边商量一下。” 刘厂长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走到一旁商议起来。
从派出所出来，王麻子情不自禁地吹起了口哨，王老二则满脸崇拜地看向顾子谦，开口道：“老大，你可真神。你怎么知道他们晚上有动作？”
“我来找你们的时候，就发现后面有人跟着。就想着赌一把，没料到赌对了。” 顾子谦心里也高兴，这段时间憋着的气，总算出了一口。
然而，他并没有高兴多久。随着年后，领导班子调整，将顾子谦调来的赵总调离客运公司，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向了顾子谦，他被调离采购科，去了安全科。
当他在车站内百无聊赖地巡逻时，一眼瞥见汽修厂的刘厂长和新来的领导勾肩搭背、谈笑风生，手里的拳头突然紧了起来。
紧接着，他承包的客车，也被站里三天两头的抽检，王麻子他们苦不堪言。
顾子谦明白，梁子结下了，天变了。
这段时间，顾子谦落家的时间不多，基本业余时间都在外面跑。就连石得都听到风声，跑到姜知暖这来打听，“子谦单位那个赏识他的领导走了，新领导给他小鞋穿，要不要送送礼？”
“一朝天子一朝臣，顾子谦摆明就是前朝遗老，送礼有用吗？”
石得听到姜知暖的比喻，忍俊不禁地说道：“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贫嘴，看来你们有主意了。”
“没主意，大不了不干了呗。”姜知暖摊摊手。
“妹夫那可是铁饭碗，怎能受点气就不干？该低头该走路子，咱们就低就走。” 石得不认可姜知暖的看法。
姜知暖明白，眼下顾子谦这单位红红火火的，要是说从这里离开，估计所有人都会跳起来敲他们夫妻俩的脑袋。可待高铁一发展起来，客运就彻底落寞了。
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上，顾子谦左思右盼，他最终会怎么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