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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站着 > 第47章 扮禾佬生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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扮禾佬们,早上吃稀饭,肯定不抵馋的,出几身汗,撒一泡尿,稀饭哪还有点渣子,存在肚子里?

党参痞子赶紧量米,五个人,二升半米,五斤,才够吃。早上的菜,不求好,不求精,但求送得下饭。

西洞庭湖边,到处是水,除了水,是水稻田和防洪堤,哪有什么柴火?烧的稻秸秆。稻秸秆不耐燃,“噗”的一下,燃完了,又得添稻秸秆,添慢了,火又熄灭了。

党参痞子学着荆芥的堂客们,将稻秸秆挽成一个三角形,丢到火心里,耐燃一点点,但烟多。顺便,将几十个青辣椒,煨在火堆里,煨熟了,放在清水盆里,洗干净,放一点腊八豆子,食盐,拌匀拌匀,这道煨辣椒菜,就算完成了。

铁炉锅的水,烧开后,党参痞子将淘好的米,倒进去。唉呀,水放少了,又加上两勺冷水。党参痞子担心,米在煮熟的过程中,米汤水太稠,会煮出一锅半生不熟的夹生饭,只好用一双长筷子,用锅中不停地搅动。

将锅中的米汤水,倒在大瓦钵子里,先凉着。党参痞子听我大爷爷说过,唱三钵米汤水,当得吃一只老鸡婆。

将锅子提下灶台,歇一歇,顺便用长筷子,在米饭中插几个通气的孔,免得再送上几把催熟的火时,把锅底的饭,烧成煤炭坨坨。

党参痞子的脸上,原来的疖子、水泡子还未好,火一烤,又痛得不行。赶紧倒一盆清水,将脸洗了。看到瞿麦,担着一百七八十斤的毛谷子,走过来。

“扮了几担谷?”

“两担谷。”符麦问:“党参哥,饭菜煮好了吗?”

“饭呢,还要送三把火,煨辣椒,做好了。”

党参痞子走过去,将大灰箩里的毛谷子,倒在晒垫子上,用四根指的扒头,扒开,扒匀,把夹在其中的稻秸秆,禾叶,杂草,扒到一边,双手拢起,将稻谷筛落下去。

呀呀,差点忘了,饭锅子里的饭,还要送三灶火。党参痞子忙手忙脚,跑到烂茅草房子里,送上三灶火,将火心里的热灰,向灶膛四周扒开。

这样的柴火,肯定不行。党参痞子提着一把砍柴的刀子,将河堤水杉树下边的枝条,砍下来。这么毒的太阳,用不了三四天,就可以烧了。

吃早饭时,砂仁说:“当真想不到,党参,你一个教书先生,煮出来的饭,还喷喷香呢。”

党参痞子说:“世界上的事,用心去做,哪件事做不成?怕就怕,认真二字。”

农忙时间,含着饭走。黄柏、砂仁、茅根、瞿麦,饭在嘴里,还未落喉,默不作声地走了。党参痞子有点空闲,走到河堤上,想再砍一些水杉树的树枝。

抬眼往四个扮禾佬的方向一看,都是快熟黄了的水稻,湖风一吹,稻浪起伏不定。四个扮禾佬,像四个小黑点,正在不停地蠕动着。

到了上午十点半,党参痞子正忙着扒稻谷里的茅茅草草,不防,后面有个甜甜的声音响起:

“忘忧哥哥,你忙得赢吗?”

党参痞子回头一看,见是荆芥十五六岁的女儿,紫萱,回复道:“紫萱妹妹,这么毒的太阳,你来干什么呀。快到房子里去,躲一躲吧。”

紫萱格格笑了,说:“忘忧哥哥,我们洞庭湖边上人,都是见过风浪的麻雀呢。”

党参痞子说:“你不是麻雀子,你是凤凰。”

紫萱说:“忘忧哥哥,你莫咯样子夸我哒。你这样夸我,我半夜醒来,只怕会打哈哈大笑呢。”

紫萱像她的娘老子,确实漂亮。紫萱将手中的竹篮子放下,帮党参来筛谷粒。

“紫萱,你若是闲不住,你帮我煮中午饭去。”

“忘忧哥哥,你怕我在你身边,影响你想着嫂子吗?”

“不是呢,我还没有结婚,不晓得你口中的嫂子,躲在哪棵凤凰树上,歇南风凉呢。”

党参痞子突然想到羽涅,啊哟嘞,上次写给她的那封信,不晓得她收到没有?她收到后,看完信,作何感想呀。

紫萱带来了长豆角,红辣椒,酸芥菜叶。长豆角摘断,拌上鲜红椒,炒了一瓦钵五花肉。酸芥菜开了汤,配点酸皛头,大热天,喝上几口,心里舒服。

瞿麦送毛谷子回来,快中午了,见党参痞子还在晒谷,便问:“党参哥哥,你还不回去煮饭菜?我的肚子,饿得对穿对过了。”

“有人帮我做。”

“哪个?”

“玉竹的妹妹,紫萱姑娘。”

待到四个扮禾佬回来吃中午饭,走到茅草房子的门口,有个甜甜的声音在说:

“忘忧哥哥,你莫动,莫乱动啰,我很快帮你洗完了。”

“紫萱妹妹,我的脸,尽是火疖子,太丑了,太脏了!”

“不怕的,不怕的。”紫萱说:“用薄荷,金银花藤,香芋草,猫公藤,鱼腥草煎的水,多洗几次,就好了。”

砂仁的肚子实在饿得不行,只得假装咳嗽一声。紫萱说:“几位大哥,饭菜都做好了,快进来吃吧。”

黄柏、砂仁、茅根、瞿麦走进去,看到紫萱在帮党参痞子用中药水洗脸,开玩笑地说:“紫萱,你是不是看上去忘忧?”

紫萱说:“老哥哥,莫开玩笑。即使我看上了忘忧哥哥,忘忧哥哥未必看得上我呢。”

茅根说:“紫萱,吃了饭再走。”

“不吃了。我吃一碗饭,你们少了一碗饭,这种没良心的事,紫萱做不出来。”

戴上大斗笠,提上竹篮子,紫萱朝众人摆摆手,走了。

砂仁说:“党参,那个紫萱姑娘,对你有意思。”

党参痞子说:“说真心话,革命尚未成功,我就不考虑结婚生子。”

过了小暑,进入初伏,这个老天,存心和扮禾佬作对,热得无法形容。湖堤上的野紫苏,稗子草,铁拔难草,四叶草,被太阳光烤蔫了。浅水沟里,水稻田里的小鲫鱼,花花绿绿的小鳑鲏,白条,却死了,臭了。只有几条小泥鳅,不时冒出水面,朝天吐着黄色的的小气泡。

党参痞子随我二伯父瞿麦,去田里割稻子。我二伯父摇摆一对空灰箩,大声唱着我们西阳塅里的唤风歌:

哟嗬嗬嗬嗬嗬嘞!

西山慈竹杜鹃鸟哎,

南山乔木鹈鹕鸟哎,

北方溟海大鹏鸟哎,

东海琉球海燕鸟哎,

哟嗬嗬,哟嗬嗬哎,

呼呼呼呼呼呼大风哟,

快快快快快快送风哟!

党参痞子刚要下田,远远地听到紫萱的叫声:“忘忧哥哥,我二哥石竹,叫你快点回去,帮忙打铁哟。”

党参痞子将双手做个喇叭状,放在嘴边,喊道:“我听到了!我过来了!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