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像一团团湿冷的棉絮。
裹挟着刺骨的海腥味,不断往人肺里钻。
陆途凭借着非人的视力,在前方带路, “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
灰烬则在队伍最后面。
与其他人拉开不远不近的距离,手里捏着一把灰白色的粉末,时不时地朝身后撒上一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古怪的草药味。
这是他特制的毒粉,能干扰嗅觉和感知,避免身后有不知名的敌人跟踪追击。
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着。
闻昔和唐瑭身上“神明庇佑”的异化越来越严重。
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细密的淡粉色鳞片,脚踝以下逐渐呈现出鱼尾的形状,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就像两个蹒跚学步的幼儿。
【弹幕:老婆的腿!我可以!awsl!】
【弹幕:楼上你不对劲,老婆现在很难受!你居然还想着涩涩!】
【弹幕:虽然但是,老婆的腿确实我可以(小声bb)】
在浓雾中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
“合法发疯”小队跌跌撞撞地总算到了礁石区。
周铮借着透过雾气的微弱朝霞,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这里说是礁石区,不如说是礁石坟场。
形状怪异的黑色礁石犬牙交错,缝隙狭窄,稍有不慎就会摔进冰冷的海水里。
空气里除了浓重的海腥味,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腐臭。
更糟糕的是,海岸线这边笼罩的雾气,几乎遮蔽了所有的光线,视野范围缩小到只有不足五米左右
“呕……”唐瑭扶着礁石干呕,一张小脸煞白,“这里的海腥味比村子里还重,等出去后绝对几个月都不想吃海鲜……”
简不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小心点,唐瑭姐。”他紧张地环顾四周,这浓雾让他感觉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牢笼,伸手不见五指,“这地方视线受阻,比地图上看起来还要复杂,大家都小心点,别掉队。”
“闻昔,你感觉怎么样?”周铮担忧地看向闻昔。
闻昔的状态看起来比唐瑭还要糟糕,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疯子闻昔没说话。
只是默默地跟着队伍往前走。
他的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指尖一直留着一张扑克牌。
自从祠堂被毁之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像一根细细的鱼线,缠绕在他的脖颈上, 在慢悠悠地收紧。
周铮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每一块礁石,最终选择了一块相对平坦宽阔的黑色礁石作为接下来三天的临时据点。
“就在这里先休息吧。”他沉声说道,随即打开了系统仓库,兑换出一顶帐篷。
他利落地将帐篷支在礁石背风处,帐篷的颜色与周围的礁石相近,防水防风,可以很好地融入环境。
做完这一切后,周铮拍了拍手,环视众人说道:“这里视野相对开阔,雾气没有那么浓,易守难攻,剩下的三天暂时待在这里。轮流守夜,保持警惕。”
离开渔村后,食物补给成了个大问题。
每个人都只能依靠进副本前各自准备的干粮来度过接下来的三天。
简不繁打开自己的系统仓库,开始清点剩余物资,嘴里念叨着:“绷带…还剩五卷,应该够用。止血药…三个,希望用不上。压缩饼干…呃,还有十块,一人一天都分不到一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眉头也皱了起来。
接着,他把系统仓库的分页翻了翻,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小声嘀咕道:“嗯……还好…闻哥爱吃的草莓糖还有三颗……”
他小心翼翼地将糖果收好。
仿佛那是比黄金还珍贵的宝物。
【弹幕:繁繁简直就是闻昔的小天使!守护最好的繁繁!】
【弹幕:草莓糖!老婆爱吃的居然是草莓糖!这就去屯!要和老婆吃同款!】
灰烬绕着礁石区边缘,悄无声息地走了一圈。
并且摸索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布袋,打开后,里面装着的是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看起来像是某种骨头磨成的灰。
散发着淡淡的、奇异的药草香气,散入周围的雾气里。
他将这些粉末一点一点地撒在礁石区的周围,手法娴熟而均匀,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这些粉末是他自己调配的。
不仅可以掩盖他们身上的气息,还能扰乱追踪者的感知。
灰烬将最后一撮药粉撒进礁石缝隙,仔细地抹去残留的痕迹,这才拍了拍手,拂去指尖沾染的灰白色粉末。
转身走回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瞥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闻昔,依旧还是‘曦曦’的打扮,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人仿佛一朵即将凋零的白色玫瑰,脆弱而易碎。
闻昔的双腿已经开始出现鱼尾的特征,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样软软的并拢在一起,上面闪烁着细碎的鳞光。
“你的状态很不好。”
灰烬的声音平淡无奇,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疯子闻昔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
只是恹恹地靠在帐篷角落里,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一张扑克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猩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几个虚弱的字眼:“吵死了,闭嘴。”
尽管语气虚弱。
但他的眼神中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唇角勾起一抹近乎疯狂的弧度,仿佛在享受着这种游走在崩溃边缘的快感。
【弹幕:老婆的精神状态好差,呜呜呜,心疼!】
【弹幕:这笑容,啊啊啊啊,刺激!搓手手!期待老婆彻底放飞…】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祠堂废墟的那片浓雾中,克尔斯一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刚从神明虚影的惩罚中逃脱,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这无边无际的浓雾吞噬。
浓雾像一张巨大的蛛网,将他们紧紧缠绕,粘稠的雾气如同泥沼般,让他们举步维艰。
周围的能见度极低,他们只能凭借微弱的直觉摸索前行。
而雾气中还有无数怨灵扭曲着向他们扑来。
“该死!这雾怎么越来越浓了?!”身材高挑的薇薇安低声咒骂着。
火红短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被汗水和雾气晕染得不成样子。
她手中是用圣经召唤出一把燃烧着火焰的长剑。
圣剑上,经文在燃烧的火焰中,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
但更糟糕的是,灰烬洒落的的慢性毒粉此时也弥漫在浓雾中,随着他们的呼吸侵入体内,会让人产生幻觉,并伴有身体麻痹。
时间一长,visual小队不可避免的都中了毒。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捂着胸口,痛苦地咳嗽着:“该死…这雾…有毒…”
他手中的圣经微微颤抖。
召唤出的盾牌也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被怨灵缠斗的薇薇安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着,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这毒……是从哪来的?”她声音嘶哑,姣好的面容因为痛苦而扭曲。
就在此时,一个怨灵张牙舞爪地扑向她。
薇薇安反手一挥,火焰长剑划破浓雾,发出“嗤啦”一声,怨灵瞬间被斩成两半,在火焰中烧成了渣渣。
克尔斯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原本就因为神明虚影的惩罚,而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现在又身处毒雾之中,更是雪上加霜。
浓雾中的怨灵前涌后继地扑上来,他只能勉强抵挡,手中的黑色镰刀也变得沉重无比,挥舞起来越来越迟钝,就像是在划拉粘稠的糖浆。
他艰难地喘息着。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嗓子放在了火海里灼烧。
“丽芙,圣光笼罩……咳咳……”克尔斯的声音沙哑而无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剧烈的咳嗽一阵接着一阵。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
就连手中捧着的圣经,原本散发着耀眼金光的字迹,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在为他的困境而哭泣。
队伍里另一个瘦小的女人,便是丽芙。
队伍中负责治疗的成员。
她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显然是中毒已深。
手中的圣经已经彻底失去了光泽,原本用来治疗的圣光也变得微弱。
“队长,我的圣光……快要消失了……”丽芙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绝望。
她咬紧下唇,苍白的脸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拼命地想要凝聚圣光,却感觉体内的力量如同沙漏中的细沙一般,迅速流失。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上滚落,在浓雾中划出一道模糊的痕迹。
“没用的东西。”薇薇安踹开一个试图缠上她腿的怨灵,厌恶地皱起眉头,说出的话却异常残忍,“克尔斯,我们,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不惜一切代价……”
克尔斯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丽芙,又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的怨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挥动黑色镰刀将一团扭曲在一起的怨灵劈成两半,“薇薇安,掩护我!”
薇薇安点了点头,火焰圣剑在她手中翻飞,炽热的火焰在浓雾中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硬生生地在浓雾中开辟出一条道路。
克尔斯猛地抓住丽芙瘦弱的肩膀,将她狠狠地推向怨灵最密集的地方。
丽芙踉跄了几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克尔斯。
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
“丽芙,用你最后的圣光,发挥最大的价值,掩护我们!”克尔斯的声音在浓雾中回荡,他的语气森然冷漠,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念诵一段无关紧要的祷告词,“主会保佑你的!”
“啊——”
丽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被无数怨灵淹没。
微弱的圣光一闪而逝。
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走!”
克尔斯头也不回地向着浓雾深处跑去。
薇薇安以及Visual小队的其他人紧跟其后,没有人发出疑问,也没有人提出异议,更没有任何人回头看一眼被抛弃的丽芙。
【弹幕:我靠!克尔斯你个王八蛋!居然拿队友……你还是个人吗?!】
【弹幕:虽然但是,这波操作确实够狠…不愧是Visual的队长…】
【弹幕:心疼丽芙小姐姐…一路走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眼到了后半夜。
浓重的黑暗笼罩着礁石区。
“合法发疯”小队成员们轮流守夜。
海风裹挟着浓重的咸腥味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压抑感。
疯子闻昔感觉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难以言喻的疯狂在他体内翻涌。
锁骨上留下的那串名字更是如同一团火在燃烧,让他根本无法入睡。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
还是无法摆脱那种焦灼感。
索性坐起身,披了件外套蹒跚着走出帐篷。
帐篷外,陆途正守着篝火。
两人简单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闻昔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独自一人朝着海边走去,他想去看看那座所谓的神明雕像,或许能发现祭坛的线索。
离开前,他在主人格的提醒下使用了“蓝蝶共舞”,一只泛着幽幽蓝光的小蝴蝶从他指尖飞出,停留在礁石上。
这只蝴蝶拥有和他共享视野的能力,如同他的另一双眼睛这样即使他远离了队友,也能随时掌握这边的情况。
【弹幕:老婆这么晚这是要去哪?搞事情?搞事情!】
【弹幕:老婆的鱼尾都快要成形了,嘶哈嘶哈,干脆游过去吧……】
礁石嶙峋,狰狞地刺向浓稠的夜色。
海风腥咸,带着令人作呕的湿冷,一下下舔舐着闻昔裸露的皮肤以及鱼鳞。
他裹紧了单薄的外套,双腿的鱼鳞在夜色下闪烁着幽冷的光,咸腥的海风像冰凉的舌头划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密的刺痛。
远处的“神明”雕像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蛰伏的怪物。
雕像的面容在雾气中模糊不清。
但疯子闻昔却敏锐的能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注视,仿佛雕像的眼珠正随着他的移动而缓慢转动。
越是靠近,那股被窥视感就越发强烈。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审视着。
锁骨上那串名字越发的滚烫,
他心口一阵阵发紧,那种莫名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他骨髓里啃噬。
【弹幕:卧艹!这雕像…晚上看更吓人了…】
【弹幕:总感觉这雕像在盯着老婆看……希望是我的错觉……】
突然,海面上异动。
雾气中的海浪翻涌咆哮,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在海水中若隐若现。
雕像的眼睛似乎真的动了一下。
疯子闻昔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雕像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紧接着,一阵诡异的歌声从海面的雾气中传来。
歌声凄厉而空灵,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一探究竟。
礁石区那边,原本应该守着篝火的陆途的肚子骤然一疼,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机械地站起身。
而帐篷中睡着的唐瑭也发出一声呓语,翻身坐起,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心智一般,同样眼神空洞,步履蹒跚的跟在陆途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雾气弥漫的海面走去。
礁石上停留的那只幽蓝蝴蝶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
共享视角的疯子闻昔心头一紧,暗道不好,正准备转身回去提醒周铮和简不繁,却突然感到一股更加强烈的视线注视着他,那视线如同毒蛇吐信般缠绕上他的脖颈,流连在锁骨边缘。
他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薄薄的雾气在“神明”雕像的鱼尾边翻涌。
“是谁?”
疯子闻昔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海滩上显得格外单薄。
很快就被海风吞噬。
没有回应。
那股视线消失了。
他强压下心底的不安,转身朝着礁石区跑去。
鱼尾带来的行动不便让他在崎岖的礁石上举步维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然而,就在他往回跑的时候,那股强烈的视线再次锁定了他。
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
那视线并非来自雕像,而是来自……他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