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岑此刻想着七十三,心思没有那么细致,没有注意到李星回的动容。
说完这些,周一顿了顿,忽问道:“跟着他做什么?”
好问题!
趁着气氛不错,周岑认真问道:“李星回,我问你,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我想起来了?”
“不是网络工程?”
周岑回忆着那天两人的对话,李星回一听这话尴尬地笑了笑,他那天就随口一说。
“说了你们也不懂。”
“你不说我们怎么懂?”
李星回半真半假解释道:“我主要做生成式…量离子计算、脑机接口、智慧城市和寻找碳足迹之类的,偶尔也下田找找经验…比如现在。”
秦博一吓到了,怯怯地看了眼李星回,心道,家主这是从哪挖出来的科技大神,简直牛逼坏了。
不愧是家主。
某个自投罗网的大神眨了眨眼,道:“差不多就这个意思,你们听不懂也没关系。”
周一:“听得懂。”
李星回顿了顿,歉意道:“对不起,是我鲁莽了,一哥你除外。”
周一突然直勾勾盯着李星回,面具下的薄唇微微动了动。
“一哥,你刚刚说了啥?”
李星回有些无措,他是真的不想和铁人共事,即便对研究有帮助也不想。
周岑上前拍了拍李星回的肩,安慰道:“周一就拜托你了照顾了。”
“不客气。”
李星回轻声应承,低头垂眸间,淡淡忧伤的样子无人可见。
几分钟后,二人离开,秦博一以为事情了了,刚想说“小丑”的事情,周岑又说要去医院看七十三。
沉默片刻,秦博一还是开口:“家主…”
“秦叔,是非对错我心里都有数。”
周岑明显不想再提车的事情。秦博一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不能就这么坏了规矩,再怎么说,一群人都看着,这要有样学样那还得了。
纵然不能轻罚……
可是一想到那日在会堂,想到那些打破规矩的话,秦博一又犹豫了。
——“人都不在了,还守着那一纸规矩干嘛,来遵守你们眼前的我,我就是规矩。”
话音落了,秦博一猛然地惊醒,他说不清,却只能默默地注视着前方,那双深潭般清澈的明眸里,透着若有所思的神色,还有抹难以化解的愁绪。
“家主,老秦明白了。”
周岑应声扭头和秦博一对视了两秒,说:“行。”隔了一秒,又道:“走吧。”
这一早上披荆斩棘,一波三折又折到了医院。
·
住院部。
“十三,你不喜欢医院,我们今天就出院,好不好?你想去哪里?或者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你告诉我…别不说话,别不要我…”
段石见委屈得浑身颤抖,像小狗一样,眼眶猩红,然后手抖着想要去抓住什么。
门外,周岑听得惊心动魄,又心疼又惊讶,段石见五官清俊,不太喜欢笑,哭更是不可能,平常时候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总是冷漠又板正。
周岑刚敲门的时候,里面谁都没有反应,敲到第三下,段石见收腹住情绪,站了起来,秦博一早和他打过招呼,他知道周岑会来,只是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想什么别的,他此时此刻,每时每刻想的都是七十三。
周岑安慰性地拍了拍段石见的肩,“我来看看十三。”
段石见摇头。
周岑明白他的无奈,于是道:“秦叔有事找你,就在门外。”
段石见的眸色黑得纯粹,带着可怜,看着周岑就像在看救命稻草。
“先生,我…”
周岑点头,“这有我,放心。”
段石见并非不相信周岑,而是想说“抱歉”。
季倏此次飞滨海,身边不仅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甚至连团队都没跟去,周岑知道,周岑点头,让段石见不要担心,就像他跟秦博一说过的一样,他心里都有数。
段石见出去了,房间里一片寂静,仿佛时间在此刻停滞, 只有呼吸和钟表的嘀嗒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头抬起来。”
七十三从被带到医院开始检查再到出报告,前前后后医生只给了一句准话。
心理问题。
不过,这种事情也说不准,周岑不是没跟周一问过七十三的往史。
问了,白问。
七十三失忆那段日子特别喜欢两样东西,一是吃,二是钱。
可是到目前为止,七十三已经连续挂了三天的葡萄糖。
残雪似的窗前,男孩眉眼微弯,就这样一脸茫然无措地看着。
周岑语气轻快:“看着我。”
七十三慢慢转过头。
“对,就是这样。”
七十三嗓音嘶哑:“喝…水。”
他的记忆仿佛还停留在那天周岑疯狂吃包子的时候,顿了顿,又道:“周…七。”
周岑恍然愣住,“周七?”
七十三点头,他是周七,十三只是卧底代号。
周岑莫名想起周一说的三角州,那个法外之地,所以,周一为什么会派人前往那样的地方,去那的意义又是什么?
可不管是什么,七十三都在那样的地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是十几年,又或是从小到大。
周岑猛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从今往后你就是七十三。”
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周七。
七十三很想哭,可是自从他恢复记忆后怎么都哭不出来,就好像被关闭了泪腺,一汪苦水堵在他脑海里,堵得他无话可说,直到再次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孔,才仿佛找到了那许久不见的归属。
“死…了。”
“谁死了?”
七十三实在难受得不行,一下子扑进了周岑的怀里,渐渐的,周岑只能听见他的干嚎声。
门外,秦博一拦住了想要闯进去的段石见,“别打扰家主,也别打扰小七统领。”
段石见忽然震在原地,他终于明白七十三为什么会对以前的记忆那么耿耿于怀,甚至在恢复后一蹶不振。
本家有明文规定,黑夜中的门族人永远属于黑夜。
“段队,放宽心。”
秦博一朝病房里看了一眼,他很清楚,以家主的性格不会棒打鸳鸯。
至于七十三自己会不会钻牛角尖,说实话,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