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门前,周岑和季倏看到他把壶里的茶喝干净了,大概是灌猛了,脸憋的红红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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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倏才想起什么,郁闷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周岑随意望向窗户外面,这间茶室一开始建造的时候就是为了会客而准备的,有一个绝佳的位置可以看见窗户外面的任何风吹草动。
季倏愕然,也不提了,转头问:“你觉得他们有戏吗?”
周岑道:“我们家里有多少姑娘女佣,又有多少人盼着,我不可能天天当红娘,回头把这个规矩从族规里去掉,都什么时候了,封建迷信。”
季倏又是扑哧一笑,“你这么想他们不这么想,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你不知道他们有多高兴…老宅这么规矩森严还不是因为你们周家人丁稀薄,你可不知道,“他们”平日里看我眼神有多可怕。”
“……”
周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和季倏的事捂得这么严实了。
“再说了,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让你当这红娘的,霍雅星是你们周家土生土长的后人,她的长辈早就不在了,能为她作主的除了她自己,只有你。她想喜欢的人,必须先得到你的认可,她不能让一切不安全的因子因为她而存在。”
“为什么要这样?日子不是这样过的…”
季倏也不明白,这已经不是权利、财富、欲望可以解释的通的,一定要说……
这藏着的是埋在骨子里的封建迷信。
那是血脉传承下来的。
“阿岑,别想那么多了,人就是这样一直处在矛盾中,想多了,才会病的。”
听到这个字,周岑顿时像是炸了毛的狮子。
在这之前,他确实思考了很久,正如他所面对的封建迷信,他觉得这是需要改进的、完善的,正如这个时代一样,他必须试着解决这个问题,也解决自己的问题,正如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下一任少家主一样。
可只要解决这个问题,周岑心中就会同时升起遗憾、痛苦、怜惜、酸涩好几种情绪,他不知道这些情绪从何而来,又要去到哪里,因为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就像他那天偷偷一个人,偷偷逃去了养护院。
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无法轻松的度过每一个夜晚,“季倏,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去找我吗。”
日落渐黄昏,一切都那么恍惚,一切都那么适合倾述和聆听,季倏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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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过后,天气变得愈发冷,周岑又重新上岗了,还是市中心那块地,涉及到产权问题,许多工人都恨死了开发商,周岑心软、也怜惜那些底层人民,而他原先想要改造那块地的想法也是因为他们,说直白点,也是为了他自己。
当初潘小小失踪的时候,周岑并不是一下子就把潘小小找到的,而是辗转反侧参考着地址把人找到的,他知道去哪里找,但是不知道他看到的“那个社会”会是那样的,以前就听说市中心有一个神奇的地方,一到夜里就热闹非常。
那白天呢?
周岑当时心中百味杂陈,也想在有能力的时候做些什么,至少给他们这些“外来者”提供保险、医疗、教育等福利,他们可以自己去就业找到糊口的工作,但不管他们在哪儿做什么工作,相对的也要有一些归属感。
不是每个人都是潘大为,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潘小小。
周岑能做的,只有这些。
“好了,别送了,我晚上还回来。”
至从上次精神对碰过后,周岑变得有些黏人,虽然还是各忙各的,但一连几日多了些悲春伤秋。
有时季倏也很惆怅,偶然有一天他回来的比较早,正想给周岑一个惊喜的时候,周岑也正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季倏,公寓失火了…”
两人迎面碰见,还没来得及悲春伤秋,季倏说,“我陪你去。”
周岑目的达成,但面上仍挂着担忧。
……
季倏觉得怪怪的,但碍于情况也没多想,可当周岑逐渐不理他,开始不说话的时候,他没法不再多想了。
“还好这两天放假,小小没事,阿岑,你别担心了,烧坏了咱们再重新…重新…”
渐渐的,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周岑挂怀的是那一间画室,曾经他也提议过在老宅或者大宅给他原模原样的打造一个,可那些终究不是一样的。
周岑还是不说话,一直持续到公寓楼下,“到了。”
很轻很淡的一声,季倏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了?”周岑看他不动,心紧了紧,季倏摇头,牵起他的手说,“没事,我陪着你。”
周岑尴尬的抬了抬头,还好天已经不是那么亮了。
“消防队已经走了吗?”季倏问。
周岑一开始还想佯装不知道,但直接被点出来,就没办法了。
季倏见他又开始不说话,有些担忧起来。
“阿岑,你大学时期遗落的那幅画还在,以前的日子里,我总会看着那幅画发呆,在心里想,如果这幅画的主人能画出未来的我那该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
周岑认真的看着他,有一瞬间他都以为这人什么都知道。
“阿岑?”
下一秒,周岑突然抱住了他。
然后抬起头亲吻着他的下巴、喉结、锁骨,再往上攀到他完全露在外面的耳朵尖亲了一口,嘴里含糊呢喃也异常清晰地道:“今天是感恩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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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皎洁如玉的月光在蛀枝上肆意挥洒着,方圆洋溢满花香和那夹杂在其中的菜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东林成了专门的食林阁。
饭桌上传来瓷器与檀木磕碰的声音。
甄贝西狗腿子似的盛好了两碗饭,一碗季之意,一碗谢垚,唯独把他自己留到最后,“少家主说他今天和小季爷在外面吃,不回来了。”
季之意点头:“今天是感恩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