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诗筠紧紧抓住将士的手臂,脸色惨白到骇人,语调却铿锵有力。
“这……”将士犹豫。
贺贵妃悠悠地抱臂走近,面露讥讽。
“夏充仪,这都什么时候了,就别忙着给将士们添乱了……”
“闭嘴!”
夏诗筠目露凶光,怒喝一声,整个院子里上上下下都被吓住,连晴姑姑都怔了怔。
贺贵妃也被吓了一大跳,后知后觉自己竟被一个小小的充仪压了气势,刚要发作,却看夏诗筠那双漆黑的眼睛布满了杀意,那绝对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贺贵妃感觉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她脸色青白,低声咒骂了一句,“得了失心疯的女人,本宫懒得同你计较!”
然后就灰溜溜地离开了院子。
夏诗筠最终还是被护送到了太医院。
门口两个守卫也纳闷。
什么情况?一个小小的太医院,竟然这么热闹?接二连三来的都是大美人。
只是这个美人的伤口看起来也挺骇人的,脖颈处的纱布似乎都已经和脓水黏在了一起,身上也有一股伤口溃烂的味道,让人不由皱眉。
夏诗筠被放进去,又被跟着自己的两个将士领到了一处偏房。
推开屋门,夏诗筠便觉得双脚像灌了铅,沉得她迈不开步子。
地上铺满了白布,下面盖的是嫔妃们衣衫不整的身子,只露出一双脚,有的鞋子还在脚上,有的只剩青紫色的赤足。
随行的将士是大成皇宫的亲卫,见此情景也有些不忍。
“娘娘,不如,早些回宫吧。”
夏诗筠却充耳不闻,蹲下身子,掀开每一具尸体上的白布一角,确认她们的脸,仿佛在找人。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娘娘,您在找谁?”
“我找……苏婕妤……苏婕妤她是昨天刚被带走的,不可能这么快就……她肯定还活着……”
“娘娘,不如您告诉末将,苏婕妤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末将替您找吧!”
“她穿浅紫色的绒毛褂子,紫烟罗裙……”
将士找了一圈,面露难色,小心翼翼瞧着夏诗筠。
“娘娘,没找到您说的着紫裙的娘娘……”
夏诗筠却很高兴,抓着将士的胳膊,“那说明她没死,她还活着,对不对!”
将士不敢回答,因为这里躺的娘娘们,半数以上衣衫破败,几不蔽体,还有少数,更是一丝不挂,连里衣都不剩。
门口突然传来兴致不错的娇笑。
“哈哈哈哈,你找苏婕妤吗?她死的可惨了。”
夏诗筠猛地回头,看到夏书音倚在门框上,肩膀上还缠着纱布,似乎也受了伤。
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太欠打了,十足的看好戏的模样,让夏诗筠不由地攥手,指甲嵌进掌心。
“你说什么?你看到她了?”
“自然是看到了,她就在那正阳门的城楼上,被两个西陵人玩得肠子都出来了,然后顺着栏杆直接扔了下去,你在这里当然找不到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估计人都碎成好几段了。”
“我问你,你看到她了?”
夏诗筠步步逼近,唇角挂着幽森诡异的浅笑,口中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夏书音倚在门框上的身子有些摇晃,底气不足地冲着她喊,“干嘛!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心告诉你这些,人又不是我害死的……”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吗?”
女人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空阔辽远,仿佛从地狱传上来一般。
夏书音瞪着她,脚步却已经开始后撤。
“你……你想干嘛?!我当时被吊着,自身难保,怎么救别人?你这副表情,好像我欠你似的……啊!夏诗筠,你干什么!”
大成将士和东离将士都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
两个人女人扭打在一起,头发扯作一团,从屋子里滚到外面台阶上,又从台阶滚到院子里。
两边的将士终于反应过来,上前欲将二人扯开,可是两个人都像疯了似的,都使出浑身解数要将对方置于死地,一时间,将士们居然无从下手。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后宫妃子,一个贵族小姐,在太医院里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魏福音铁青着脸,从连接两个院子的回廊里拐过来,目光凌厉,气势迫人,竟然真的喝住了厮打的二人。
夏诗筠看到魏福音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突然就掉了出来。
她很想开口喊一声“阿音”,可是嗓子却像被封住,发不出声儿来。
夏书音将扯散的头发拢在背后,目光带着锐利冰冷的芒刺,直直地射向走廊上的女人。
“真是遗憾啊,魏福音,你没死。”
她几乎要咬碎牙齿。
这种时候,这个女人竟然还穿得如此体面,身上没有半点受苦的痕迹,仿佛精致漂亮的笼中雀,被那座铜墙铁壁般的公主府保护的完好无损,从头到脚,连那头乌黑如瀑的秀发都是被精心养护过的。
两相对比之下,即便是从未来过大成皇宫的东离将士,也能一眼分辨出,谁才是尊贵的公主。
夏书音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魏福音却没有给她说更多话的机会。
“你的肩膀,渗血了。”
夏书音低头看,“啊”地尖叫起来,狠狠瞪了夏诗筠一眼,飞快往太医的院落跑去。
魏福音走近夏诗筠,刚到跟前,便闻到一股腐烂的血腥味。
她盯着夏诗筠被咬到发白的嘴唇,目光向下,落在她胡乱包扎的脖颈上。
“跟我来。”
“阿音……我……”
夏诗筠的声音夹杂着苦涩和懊恼,还有深深的茫然和无助。
“你身上腐肉的味道,真的很难闻。”
夏诗筠的脸色刷地就白了,难堪和恼怒的情绪交织着,让她放弃了同这个亲妹妹冰释前嫌的念头。
魏福音转身,不再看她。
“不想留疤,就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