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牌,如同冥想一般。
出牌亦从不迟疑。
[盛宴]的到来,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哪怕常年与剥落岭作战的苏谟也没有想到,这次的[盛宴]竟会如此盛大。
真正的黑潮,放眼望去满是痕怪。摩肩接踵,源源不绝。成千上万的痕怪一起冲击着城墙,一切指挥皆是苍白。
已经没有指挥的意义了。
英子明白,接下来的战斗只剩下了厮杀,绝无撤退可言。
这种战斗,撤退的后果便是衔尾追杀,所谓兵败如山倒,一旦战败就是灾难。
可是……拿什么抵挡呢?
自从局势稳定下来后,援军便越来越少,去往后方休整的人却越来越多。手中的兵力正在逐渐变少。
下棋与打牌,英子感觉与其说自己是一个执棋者,倒不如说其实是个赌徒。谨慎的利用着手中的手牌,小心的保护着桌子上的筹码。
手牌便是军队,筹码就是身后的第九领域。
她打牌并非为了钱财,亦非尊重。
苦笑一声,自己的天使在此刻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哪怕分割战场亦是徒劳。
离开指挥室,英子缓缓走到大楼的窗前。
眼前是一幅如同残酷末世般的景象,枪炮,法术,刀剑,怒吼,哀嚎。
与自己棋子的联系一个个断开,情感似乎也已经麻木,透过弥漫在整个城市的硝烟似乎能够看到厮杀的众人。
黑潮在淹没整个城市。
她在这场赌局中寻求着答案,寻求着那份偶然中的必然,以及那虚无缥缈的结局。
存在的意义,那种东西从来都只有一个。
“满盘皆输……”
惨笑着,英子身体一软,整个人倒在地上。身旁的侍卫赶忙跑来扶起她。
数字在这片战场上翩翩起舞。
我明白,黑桃如同士兵手中的利刃,梅花如战场上轰鸣的枪炮。
在这如同艺术一般的赌局中,方片便如赢得的筹码。
她一直明白,其实她也不过是一张手牌而已,也是她手上的一张王牌。
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守护住身后的准精灵们。
这如同乌托邦一般的邻界,或许并不算是十全十美,但这份美好却是她所为之奋斗的事业。
作为已经了解到邻界真相的一员,邻界的美好其实早已被撕的粉碎,那时,是一个又一个同伴填补了英子心中的空白。
即使后方一次又一次没有按时送来援军,即使后方如何纸醉金迷,她也不曾埋怨。
“已经输了……”英子淡淡的对着身旁的侍卫们说着。“没有必要再在我身旁待着了,走吧,是我害了大家。”
如果自己的态度能够强硬一些,援军是否能够多来一些?如果自己能够算到[盛宴]如此强大。那么结局是否会有所改变?
“将军!大家从来都是主动追随你的啊!我们从不怪你,也绝对不算是你害了大家啊!”
侍卫们依旧忠心耿耿,是啊,哪怕棋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亦未曾责怪幕后执棋的自己,又怎能心灰意冷,闭目等死呢?
英子重新站起身,“是啊……事到如今,相信我吧。”
她可能会出一张方片J,也可能会下注黑桃q。
亦或是将手中的K掩盖……
但这些记忆终将褪色。
“这是最后的人了。”
英子看着周围寥寥无几的准精灵,后方的所有人已经顶上前线了,这些是刚刚从前线溃退,又被重新收拢的人。
“最后一次,如何。”
英子轻笑着发出了一同赴死的邀请,即使知道前方就是地狱,即使知道前方就是深渊,她们依旧笑着点头。
如同冲向风车的唐吉诃德,螳臂挡车。
重新整备好队伍,英子亲自敲响战鼓,沉重的鼓声伴着枪炮的轰鸣,所谓慷忾悲歌就是如此了吧。
握紧手中的兵器,冰凉的触感让英子感到不适,她很少上战场,几乎从未战斗过。
血腥与硝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看着逐渐接近的痕怪们,准精灵们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如果,我对你说我爱你。”
“或许你会感到有些困惑……”
厮杀在一起,眼前的景象让英子有些愣神。
完全不知所措,如无头苍蝇般,依靠着同伴的保护而存活于战场。
看着同伴一个又一个倒在血泊之中,心中的无限悲愤与痛苦终于在此刻爆发了出来。
疯狂的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如同失去一切的赌徒一般,发出最后的哀嚎。
“我并不是那种很善变的人。”
“我的面具,始终如一。”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支持爱戴英子,自然也不乏攻讦诋毁者。
怎么可能会有一心为了同伴是人啊?她绝对会有自己的私心,绝对有阴谋。
同伴依旧在不停倒下,英子的悲愤并不会像小说主角一般逆转战局,看着最后一名同伴也惨死于自己面前,甚至临死前还试图保护英子,让她快跑。
“弈子纵横!”
从一开始,英子便没打算离开第十领域了。
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能守住第十领域,第九领域想必也很难抵挡剥落岭的黑潮吧。
有死而已。
近乎疯狂一般,英子将身体中的所有灵力注进其中。
领域之间只有一个门,只要把守住门,便可拒敌门外。那么只要将门与剥落岭分割开来,自然就守住了。
一条线出现在战场上,如同准精灵的屏障般,将剥落岭的痕怪们拒之门外。
不过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希望响能够赶快过来吧。
“那些无知而多言的人们,斤斤计较于眼前的得失。”
江乱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失去了一般,手中的吉他也弹错了一个音。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继续唱道。
“如同四处抱怨命运不公者般,戚戚于失。”
“我明白,黑桃犹如士兵手中的利刃。梅花如战场上轰鸣的枪炮。”
“在这艺术般的游戏中,方片便如手中的金钱。”
“但那不是我红桃心的形状。”
“不是我红桃心的形状……”
放下吉他,看向观众,并没有什么欢呼与掌声,转身下场,只余下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