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醒来后,已经是十天十夜以后了。
相柳这些日子一直是发热,额头上出冷汗,李夫人第三天就没忍住去求了少主,叫来了医师,得到的只是委婉的让防风一族开始准备后事。
防风意映也十分奇怪,怎么就莫名其妙不行了。
然后又奇奇怪怪的醒来了。
相柳醒来看到的就是泪眼模糊的娘亲。
“阿邶?你醒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儿的……”那股悲戚的哭腔连带着一旁的防风意映都有些动容。
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只会质问兄长的死是不是跟她有关。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不是需要母爱的时候了,权利可以抚平一切,现在防风不还是在她手里。
“二哥,你好生让李夫人担心,怎么会莫名其妙发热梦魇?”防风意映眼里的奇怪不像是装的。
相柳的拳头紧了紧,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谁知道呢……”
他现在浑身都是痛的,是那种灵魂深处的痛。
好像身体里的血液在万虫噬咬一般。
这几天他是有意识的,能清楚的感受到体内无尽的痛苦在体内肆虐,仿佛那些血液要将他的灵魂从这具肉体剥离开来。
清晰的感受到每一丝撕裂的煎熬,不知冷汗将衣衫浸湿了多少遍。
李夫人用帕子捂着口鼻,极具忍耐的咳嗽了好多声,咳嗽稍微平缓些,她便抚着胸口顺气。
防风意映说了几句场面话,让他们母子好好养身子之类的话,一会派人送些药来,然后就告辞了。
相柳起身坐了起来,连忙将母亲扶着靠在一旁的小榻上,上面的被褥还在,可见这几天她是一直守着自己的。
他并不是没有意识,也能感受到一直在给自己擦汗,还有偶尔悲戚忍耐下的哭声。
都是这位母亲的爱子之意。
“你没事就好。”
天知道这十天她是如何煎熬过来的。
她就说,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就到了准备后事的时候呢?全是一群庸医。
相柳此刻的笑不似面对伏月时带着的冷意,无比的温和,很像一个孝子。
“我没事,您休息休息,我去给你取药。”
刚才好像还是病弱缠绵于榻上的相柳,一瞬间好像气色恢复了许多。
李夫人还是有些担心:“真的没事了?要不要在找大夫来看看?”
相柳:“真的没事了,就是修炼遇见了岔子,现在都过去了。”
李夫人这才彻底松下那口气。
皓翎忆!相柳在心中又把伏月拉出来骂了一顿。
她的血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相柳清晰感觉到,要不是自己心智坚决了一些,这次还真能死在这……
不过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他能感觉自己经脉通顺了很多,修为也比起之前可以说是上了一个大台阶。
他坐在药炉跟前沉默,咕嘟咕嘟的药汁子都要溅出来了,他都没有回神。
微微挥了挥手,他还是控制着只用了一丝,突然他身侧的整个屋子塌毁了。
相柳:……??
他眯了眯眼睛。
这要是传出去皓翎王姬的血液有此用途,怕是整个大荒无人不觊觎。
相柳想想她当时说的话,看运气?
这是算他运气好是吗?
相柳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冷笑。
运气好……
……
伏月收到防风意映传到皓翎的消息。
防风邶醒了。
伏月啧了一声。
算了算他醒来的时间,也就十天左右吧。
竟然没死。
真是让他占了便宜了。
喝了巫血熬过去后……益处可不是一点的多。
应该找他要钱的!
不过……伏月眼睛转到桌子上的琉璃瓶时瞬间亮了亮。
“阿莹。”
白虎莹一身利落的劲装,身后背着一把弓,腰间的篓子里放着数十把箭矢,手里还握着一把剑。
“王姬?”她拱手看向伏月。
伏月勾了勾唇角:“栖凰宫从此刻开始戒严。”
白虎莹:“是!”
但伏月没想着她手下的这些亲卫可以拦住这几年名声赫赫的第一杀手相柳。
至少做个样子嘛。
她拿起桌子上的琉璃瓶,一饮而尽,像是喝酒一般爽快。
可是唇角和杯壁都留下了鲜红的血迹。
指腹擦过唇角的血迹,血色染上了她的唇瓣,显得唇瓣更加的殷红了。
呼吸开始微微急促,白皙的脖颈能看到隐约可见的青色脉络,明明是一张骄纵无比的脸,此刻显得十分的鬼气森森。
扶着桌边的指尖用了用力,过了十几分钟,有些佝偻在桌上的身影,才宛若无事的坐起了身子。
这种痛苦并不好捱,但是有个人和她同样的痛苦,那她瞬间就舒服了些。
自己可是只用五天时间就醒来了,虽然那五天度秒如年。
可见第一杀手也不如她。
伏月在心中有些得意的轻哼了一下。
……
海棠身后带着一对侍女,栖凰宫殿内传来悦耳的琴声,侍女们低着头直往前走。
辰荣彻底起兵了,两方打起来了,眼瞧着谁也压制不住谁似的。
可只有那些掌权人清楚,辰荣以几万军士,阻挡住了西炎十几万的兵马,辰荣虽没有赢,但在这些人眼里,这已经就是西炎输了。
悠然悦耳的声音,表明了弹琴之人的心情非常好。
像是珠玉一般清脆的声音,琴音节奏略快。
隔壁住着的涂山璟,突然罕见的从屋子里有些瘸着的走出来了,这些日子他除了会开窗见见太阳,就没有出来过。
也有腿还没好的原因。
“请问这是谁在弹琴?”他扶着门框。
一旁的侍女愣了一下,即使脸颊上还带着些浅伤,依旧能看到这位公子的风华绝代。
侍女:“回公子,隔壁便是我们王姬的栖凰殿,大概今日王姬心情不错。”
她们偶尔也能听到,这里住着的人也只有王姬善琴艺了。
涂山璟看向隔壁的宫殿,那里要比这里大很多,说是隔壁,其实也不只是隔了一堵墙。
“从前没听说过皓翎王姬善琴。”
有如此的琴艺,让他有何颜面去称青丘公子,这比他的琴艺好的不止一星半点,还有那把琴,他只一听就不是什么凡物。
侍女:“我们王姬从小就会啊,不过她不喜欢出什么风头。”
“只不过偶尔心情好了会抚琴,平日里可宝贝那把琴了,连蓐收将军都不让动的。”
一旁的侍女接话道:“听闻那位青丘公子的琴术天下第一,我觉得我们王姬比他还厉害。”
在这守着的都是原本伏月宫里的,或者是静安王妃身边的人,怕是觉得自家王姬放个屁都是香的。
她们也并不清楚自家王姬带回来的这个公子是谁。
琴音的节奏越来越快,仿佛让听者觉得自己就是池塘里荷叶上的那颗露珠,风一吹,荷叶动的时候,露珠也跟着晃悠,晃悠的过程虽然危险,但能看到更远的荷花。
让人心都静下来了。
当一颗清晨会诞生的露珠也不错,愿望只有抬头看那荷花一眼便安心落入池塘水中,与池水汇为一体,再继续滋养着一片片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