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夏招手,让黄逸才靠得近一些,“你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黄逸才听话的起身走近,在苦夏的面前蹲下身来,乖顺的任由她粗糙的双手轻轻抚摸过自己的脸颊。
苦夏看着黄逸才的眼神里,饱含了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浓烈情感,其中最多的是对这个孩子的歉疚。
在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把一个只会哭嚎不止的婴儿弄丢,足以让一个母亲愧疚心痛致死。
如果不是当时还有于大林撑着原主,还有她年迈的父母需要她的照顾,她大概率是挺不过来了。
苦夏眼神不舍的从黄逸才的脸上挪开,对黄祥升和曲琬颜两口子说,“黄老爷,黄夫人,我有一个请求。”
“老姐姐请说。”
苦夏期待的说,“能不能让俊才去祭拜一下他的外公和外婆我爹我娘闭上眼睛的那一天都在想着他,后来我爹重病,要不是一直抱着想要找到这孩子的念头,他也撑不了那么久。”
“祭拜外公外婆那都是应该的,老姐姐您看着安排就是。”
黄祥升曲琬颜没有什么好不答应的,他们能让黄逸才过来,就表明他们想让黄逸才认祖归宗,不介意他和自己的亲生家庭来往。
他们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也了解为人父母的苦楚,其实只要他们想,完全可以否认掉这件事情,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真实情况是怎样,根本无法考证。
但他们不想看着苦夏继续遭受母子分离的痛苦,不想明明黄逸才的亲生母亲已经到了眼前,却还假装不认识。
在那样一个年代里,他的母亲还能活着,他们母子过了将近四十年后还能有缘再遇见,这就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他们母子亲缘不该断!
而且他们对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孩子有信心,认了亲生父母也不会抛下他们这对养父养母,到时候只是会多出一家人来爱他,对他好,他们有什么不乐意的。
“那就尽快吧,俊才啥时候有时间跟我回去看看两位老人,我也挺长时间没回去了,给他们烧点纸,跟他们报个平安,就说他们一直念着的外孙子找到了,二位老人泉下有知,肯定高兴的合不拢嘴!”
通过苦夏的话,两位素未谋面的老人让黄逸才有了一种很窝心的感觉,他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画面,两位步履蹒跚的老人互相搀扶着在人群杂乱的街道上,无望的寻找着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儿,当时两位老人该是怎样的绝望
黄逸才握住苦夏一双粗糙苍老的手,温和的说,“您定个时间,我陪您去。”
苦夏心里完全被原主的一腔母爱给淹没,见着多年不见的儿子,心里有很多话想说,絮絮叨叨的什么事情都想问问,黄逸才耐心的倾听,不厌其烦的回答着她五花八门的问题。
黄祥升和曲琬颜对视一眼,带着孩子们都出去了,给苦夏和黄逸才留下单独的空间相处。
于二林和于四林陪着他们,和他们一起到了偏厅去呆着。
下人给主子们端上来茶水点心,就到一边呆着去了,黄家的家教很严,未经允许,下人们绝对不敢胡乱打扰主人。
曲琬颜看出来于二林他们都是直爽憨厚的人,就有话直说了,她说话的时候有着大家主母的端庄,又有着大家闺秀的温婉,“二林,四林,咱们这层关系,我就不跟你们拐弯抹角了,有件事儿我一直想问。”
于二林示意,“您请说。”
“一直听你们说家里有兄弟姐妹,怎么从来没听说你们的父亲他是不是……”
这事儿看着挺奇怪的,从她们的的言谈之中就能听出来,父亲这个角色在他们家里似乎是缺失的,完全捕捉不到父亲的存在,所以曲琬颜才有此一问。
这个没什么不好说的,于家庄子里的人都知道,也不是啥丢人的事儿,于二林说,“小时候我们有爹,在我家小弟和两个妹妹出生的那年我们就没有爹了,他说要去科考,一走就音信全无,我娘说如果他死了就死了,如果他活着,那我们就当他死了。”
他爹刚走的时候,于家庄子里还有人送三道四,说他娘言行粗鲁,他爹这个秀才才看不上她,又说他娘是癞蛤蟆想吃他爹这块天鹅肉,又说他娘一个杀猪匠的女儿,怎么敢妄想攀上秀才这根高枝,各种各样难听的话经常从那些人嘴里说出来。
他那时候也才十三四岁,听见有人这么说就跟他们打架。
后来娘就教育他,没有必要和那些碎嘴子的人打架,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不管他们怎么说都改变不了他们家的日子,他们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他爹走了不怪任何人,他娘和他的兄弟姐妹都没有错,要怪就怪他爹,甩甩手就把家里所有的积蓄全都拿走,家里的妻子女儿不管不顾,这样一个不要爹不要娘不要妻儿的男人不要也罢,早走早好!
于二林把他爹和他娘的事儿简单说了说,主要着重描写了一下他娘带着他们几个孩子长大有多不容易,他不想让黄祥升他们觉得他娘对于黄逸才的走失无动于衷,他要让他们知道因为他娘那时候还有自己的父母以及大哥的存在,所以才逼迫自己撑了下来。
“我娘这一辈子没吃过好住过好,从牙缝里省吃俭用,把我们几个孩子拉扯大,有时候我就想,要是我爹在,我娘会不会活的不这么艰难”
“可是我娘说,要是我爹在,我们的日子过不过的好不知道,但过的坏是肯定的,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能好到哪去”
黄祥升他们听明白了,无非就是穷秀才读不起书了,这才看上了没什么文化,但是有钱的杀猪匠的女儿,勾搭上了人家,骗着人家供他读书,等到把人家的血吸的差不多就把人家一脚踹了,寻别的好去处了。
这样忘恩负义白眼狼的故事,他们听过很多也见过不少,但这么真切的发生在他们身边还是头一次,更何况他们两家人还有着这样的关系。
黄祥升说,“二林,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不大不小的积累了一些人脉,在京城之中认识一些人,要不要我帮你打听打听你父亲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