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炎取走云轻的一滴血液,放到鼻子下轻嗅。
“如何?”云澜眼神紧张。
紫炎眉头皱起。
半响,它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失魂之毒在她身体里堆积太久,已经……”
已经无能为力了。
后面的话,紫炎没有说出口。
但云澜和墨煊都已明白过来。
云澜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紫炎,真的……真的已经没办法了吗?”
紫炎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沉静地望着云澜。
半响,它轻声道:“主人,你为你娘亲探脉时,恐怕也有察觉到,你娘亲脉象极浅,混乱不堪……那是气数已尽的预兆。”
云澜死死握紧拳头,眼底一片猩红。
恨意,悲恸,无助,绝望……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笼罩着她,压得她心脏疼得厉害,快要喘不上气。
相比起云澜,墨煊的情绪已平复下来。
照顾伴侣这么多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伴侣的身体状况。
墨煊抬手揉了揉云澜的脑袋,眼神黯淡无光:“澜儿,人总有逝去的那一天。”
“只是,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而已。”
云澜说不出话,她捂住脸,温热的水珠从指缝中溢出。
之后的几天,云澜一直在桃花林中尽心尽力地陪伴父母。
她陪云轻说了很多话,尽管云轻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但云澜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解释,直到云轻能理解为止。
而云轻的身体,在这几天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弱无力。
就像是在努力强撑着要和女儿见上一面,才能彻底安心。
这天,云轻躺在躺椅上,头顶上是枝叶茂盛的桃花树。
阳光从绿叶与绿叶之间的缝隙照下,再投射到云轻身上,形成一个个斑驳的痕迹。
“轻儿。”
墨煊来到躺椅旁边,静静地和她对视。
云轻睁开眼睛,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墨墨,我在晒太阳。”
“太阳好舒服啊,墨墨也跟我一起吧。”
“好。”
墨煊从不拒绝她,盘膝坐在躺椅旁边,和云轻牵着手一起晒太阳。
片刻后,云轻眯了眯眼睛,突然说:“墨墨。”
“我突然觉得好累,能不能躺在这里睡一觉呀?”
墨煊转眼,对上云轻清澈澄亮的眸子。
他想起和云轻初遇的那一天。
她是炼丹师,也是行医者,却向往自由,不想困囿在那小小的医馆里,所以敛起一身的人族气息,成为一个流浪四方的医师。
她大显身手的第一站,就在妖域境内。
当时,他远远站在道路的一边,望着她蹲下身给一个突发恶疾的妖族小孩治疗。
他能一眼就看穿她隐藏了气息,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人族,一个出现在妖域里的人族。
那妖族小孩浑身颤抖,双眼翻白,七窍流血不止,口中不受控制地喷出血液和呕吐物,沾了她一身。
但她没有半分嫌弃,全程跪在地上给妖族小孩渡灵气,喂丹药,直至妖族小孩意识恢复为止。
围观的妖族,无不为她的医术惊叹,掌声在街上轰然不绝。
妖族小孩的父母感激涕零,拉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着道谢。
墨煊回忆起那时候的云轻,她的双眼,一如现在这般明亮、璀璨。
在妖族的观念里,眼睛与灵魂相通。
他不认为有人族的眼睛会这么明亮,毕竟把灵兽赶尽杀绝的人族,身体里每一个内脏都是黑的,包括灵魂。
然后他就被狠狠打脸了。
果然,就不该遇见太过惊艳的人。
他对一个人族女子动了情意,无法自拔,难以抽离。
……
墨煊抬起手抚摸云轻的脸,眸光温柔:“当然可以,你想睡在哪里都行。”
云轻也伸手,与他十指相扣,被阳光照映着的脸,似乎变得更白了。
“好累啊……墨墨,你也很累吧?”女子轻声问他。
墨煊定定地看她好一会儿,摇头:“不累。”
“照顾你,永远都不会感到累。”
云轻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脸上又露出那种稚童般天真烂漫的笑容:“墨墨,我要睡了,晚点再把我叫醒。”
“好,睡吧。”
云轻慢慢阖上双眼。
几秒后,墨煊看到她失去血色的唇动了动。
他附耳过去,听到她用极轻的音量说出一句话——
煊,对不起。
一阵风吹过,头顶上方的桃枝乱颤,桃红色的花瓣零零散散地落在云轻的衣襟上。
墨煊抚摸着云轻逐渐变得僵硬的手,冰凉的唇在她额上亲了亲:“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