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郁后知后觉自己有点冲动。
总归是好友的家务事,就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扯下好友家庭的遮羞布,很过分。
因此,这件事的后续,她也不剩多少参与的兴趣。
卫冉婷看出她的心思,主动说剩下的交给她就好。
愧疚的视线落到低头玩周郁手腕的卫许霁身上,卫冉婷说:“她现在可能更需要你的陪伴。”
一直刻意忽视卫冉婷的卫许霁终于抬头。
疏离一眼。
掌心下滑,握住周郁的手,卫许霁牵着周郁,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我对她说了我没错。”
“嗯。”
“她要我道歉。”
走出教导处,绕过长廊,树叉上挂着偃旗息鼓的红日,鱼鳞斑状的薄云横铺天际。
卫许霁问:“她也会这样不分青红皂让姐姐道歉吗?”
“还是说,她真的认为我错了。”
寂寥的清风吹过,花园里的栀子花长出嫩芽,一同破土的还有园丁没来得及打理的杂草。
卫许霁草草掠过,复苏的春景在她眼里那么索然无味。
周郁陪她驻足,拉着卫许霁的手,揣进外套口袋。
“我没办法帮你解答这个问题,因为我不想去理解她。”
卫许霁惊诧地看过来,周郁坦然说:“在我这里,有人欺负你的时候,对错并不重要,帮你撑腰才重要。”
面对卫许霁时,周郁舌战群儒的凛然气场荡然无存,只留温柔的笑,“你在为阿姨的选择难过,可是我来了,不是吗?”
所以不要把糟糕的情绪带给我好不好?
不要为了除我以外的人伤心好不好?
和我在一起时只拥有快乐好不好?
周郁心疼地看着她,最后也只说:“抱一下,好不好?”
卫许霁忽然有些想哭。
周郁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柔声安抚:“一切有我在,不要难过,也不要怕,长生,你还有我。”
……
两人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是桑影。
单薄的蓝黑色校服外套如卫许霁初见她时那样,拉到领口,衣领立起来,遮住脖颈狰狞的疤痕。
眼睛依旧藏在长长的刘海下,桑影习惯性低着头。
“卫同学,谢谢你。”
嗫嚅着说完,桑影心底呼出一口气。
她并不期待能得到卫许霁的回答,毕竟简单的相处下来,她能感受到卫许霁冷淡的性子。
只是卫许霁帮了她,还差点因她担责,哪怕卫许霁不需要,她也要道一声谢。
忽然,一双干净的靴子出现在她低垂的视线里,鼻腔慢一步嗅探到克制清冷的雪松香。
瘦削冰凉的手撩开她过长的刘海。
桑影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抬头。
她从在网上浏览过许多次的,那张昳丽张扬的笑颜,就这样出现在她眼前。
周郁眸色温柔,噙着笑:“很灵动的眼睛,小鹿一样,为什么要藏起来?”
“我……我……”
桑影的大脑一片空白。
周郁摘下手腕间的发圈,伸手帮桑影扎上碍事的刘海。
她温声道:“许霁和我说了你的名字,桑影同学,谢谢你顶着压力为我们许霁作证,也谢谢你喜欢我的电影。”
桑影呆呆地看着周郁,愣愣回答:“这是我应该做的,卫同学是在帮我。”
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以及……比起周郁的电影,她其实更喜欢周郁。
周郁微微弯下腰,平视着她,认真而坚定地说:“更重要的是,谢谢你没有放弃自己,没有选择忍气吞声,谢谢你为自己的勇敢。”
“如果你的家人为难你,可以来十七班找许霁,她会帮你。”
“马上要高考了,桑影同学,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希望你带着今日的勇气,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
卫许霁不大高兴。
她踢一脚路上的碎石子,闷声问:“你碰她做什么?”
虽然是头发……但头发就能碰了吗?
周郁最喜欢在调情的时候用素白的指尖绕她的发尾,然后呵气如兰地说些吴侬软语的情话,吻她的脖颈,锁骨,再往下。
因此,碰头发是件很亲密的动作,周郁怎么可以做给旁人。
气死了!
再踢一脚空气,卫许霁又道:“还给她扎头发!用你的发圈给她扎头发!”
旁人愿意留长刘海遮眼睛就留嘛,关周郁什么事。
周郁又是夸桑影的眼睛好看,又是帮忙绑头发,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
卫许霁气得忘记看路,差点撞到路灯。
于是她更气了。
“你也欺负我,混蛋!”
一掌拍在路灯上,用了五六层的戾气,铁质灯柱凹进去一块。
卫许霁气得眼眶发红,而右手牵着周郁的手自始至终没有松开过,委屈抱怨:“你有老婆,周郁你有老婆!”
“你安慰她就安慰她,鼓励她就鼓励她,为什么要和她离那么近?”
卫许霁吸一吸鼻子,这次是真哭了:“她可怜你就心疼她,裴晏初脆弱你就去照顾她,下次是谁,祝繁还是曾可荣?”
“我不是不让你帮助别人,周郁,你做你的圣人,留我在原地自惭形秽,没关系。但是请不要把属于我的东西分给她们,可以吗?”
“可以。”
卫许霁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眨眨眼,泪水滚落,便有冰凉的指腹帮她擦拭。
“你答应得好快。”
天大的委屈忽然烟消云散。
卫许霁难为情,垂下脑袋,踢两脚空气,“其实也还好啦,她是你的粉丝,我看到了,你的手从始至终没碰到过她的脸,那枚发圈也不是你惯用的。”
这样听起来,周郁完全没有问题。
卫许霁抿抿唇,不大痛快地想,她最近有点恃宠而骄了。
周郁对她有些太好了,捧得她发飘,捧得她滋生出脾气。
或许该改一改。
卫许霁正琢磨该从哪里改,要不要问问正在热恋期的路望今祝简她们,就听周郁仍是说:
“可以。”
卫许霁一愣,觑一眼周郁的神色,嘴角止不住上翘:“可以什么?”
“注意交往界限。”
“哦。”
“很可以。”
“这样啊。”
“毕竟我有老婆。”周郁笑起来,“我是妻管严,老婆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