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璿眯眸,凝着他,一股诡异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中间。
半晌,陆璿起身,勾唇,饶有兴致的眼神,“兮儿胆小爱哭,孤亲力亲为护卫了她三年,自是知道的,就不劳四弟费心了。”
“至于添妆,既是四弟心怀坦荡,孤亦不在意,何苦以母后之名,不若就以四弟之名吧。”
说罢,他向皇后请辞,告退。
陆鄢如同当头棒喝。
怔在原地,浑身犹如掉进了岩浆,热得发烫。
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不仅连累了兮儿,让三皇兄怎么看他?
他并非这个意思!
陆鄢看着陆璿离开的背影,忙不迭追出去想要解释。
“三皇兄……”
慈宁宫和坤宁宫宫门口不过相距两条长廊的距离。
于是,追着陆璿的陆鄢,跟着明绪帝的裴璇意,以及送宸贵妃和安妃离开的沈檀兮,在两宫门口,就这么遭遇了。
“参见父皇(皇上)……”
“宸贵妃娘娘安,安妃安……”
“参见太子殿下,宣王殿下……”
明绪帝背着手,瞅了瞅两侧,笑了,“今日倒是热闹,都凑到一起了。”
宸贵妃走到明绪帝身边,含笑带娇,“皇上可是来给太后娘娘请安?那皇上来晚了,太后娘娘刚和臣妾们说话说累了,安歇了。”
“哦?”
明绪帝和宸贵妃安妃说着话。
裴璇意悄悄看向陆璿,见陆璿朝她瞥过一眼,她羞涩低头,她便知道,阿霄心里最看重她的。
她忍不住看向宸贵妃口中,被唤作“兮儿”的小尼姑,带着自己未察觉的警惕。
目光所及,下一秒,心咯噔沉到了谷底。
这是沈檀兮?
沈檀兮竟如此美?
那夜,山里朦胧,她又隔着远,看得并不真切,没想到……
和煦温蔼的晨光下,少女肤若凝脂,泛着光晕,又娇漫似山茶,精致绝美的五官挑不出一丝差错来,就像被能工巧匠精心捏就。
清润莹黑的眸子,又大又亮,像沉入清泉的琥珀,此时她低低地垂下,浓密纤长的睫毛细腻的在脸上布下根根分明的影子,随风轻颤,不知不觉撩拨着人的心弦。
清削的瓜子小脸,鼻腻鹅脂,玉准停匀,唇似粉樱,娇润饱满,此时带着一抹百无聊赖的笑弧,长眉如远山,孤冷随性,她就静静负手站在那,身段长挑如柳蔓,玉颈轻拔,像个白玉雕成的沁凉娇腻的小人儿,几分娇俏狡黠,虽只着一身鹅黄裾裙,素雅简洁,面上不染丹脂,甚至连头发都没有。
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不似夏花般馥郁庸俗,不似烈阳般浓烈刺目,不似黑夜般深魅诡谲,亦不似月般凄寒,然她有花的娇妍绝艳,日的耀眼夺目,夜的邪冶高贵,月的清冷倨傲。
过去,裴璇意不是没听过沈檀兮的美名,但她并不入心,此刻,现实给她上了一课。
这世间竟有如此绝色?
裴璇意下意识看向陆鄢,他是疯了吗,抛弃了这样的美人,娶了一个小乞丐?
紧接着她的心头盈上一层不安。
阿霄真的不会动心吗?
裴璇意心绪紊乱,喉间蹿上一股难忍的痒,她死死咬唇吞下,她不想在这里显出病态!
那样会将她碾落更似尘泥。
沈檀兮看着地上,阳光透过疏漏的叶片,落下的跳跃的波纹……有人在看她。
裴璇意?
那晚和陆璿私会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她?
是不是……很快就知道了。
沈檀兮蓦地抬眸,一双晶亮的眸子迎上裴璇意的打量,裴璇意见状迅速低下头,看起来有些慌。
沈檀兮勾唇,她有这么可怕?
她心底蓦地蹿上一股恶意。
沈檀兮勾起纯真懵懂的笑,说道,“这位便是裴姐姐吧?久闻裴姐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负期许,裴姐姐是个顶顶标致的美人呢!”
裴璇意强扯出一抹笑,她鲜少交际,所以做不到沈檀兮这么社牛,听到她的话,她莫名觉得有些讽刺,在她面前,哪个女子还敢称作标致?
虚伪至极。
裴璇意心下几分嘲弄。
“妹妹哪里的话,妹妹才堪称倾城绝色。”
在场人的注意力被沈檀兮的声音吸引过去,安妃揶揄道,“两位都是佳人,太子殿下有福气了。”
陆璿淡淡一笑,笑意未达眼底。
沈檀兮突然挑起眉尖,娇唇轻抿,“就是……见裴姐姐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
裴璇意心跳一滞,下意识想看陆璿,被她死死忍住。
沈檀兮是认出她了吗?
如何认出的?
她什么时候露出的破绽?
她会坏阿霄的事吗?
她有些后悔,过去没有听信传言,沈檀兮果真不是好对付的,难不成是……声音?
她听出了她的声音?
沈檀兮不动声色地端详着裴璇意的神情。
裴璇意很慌,陆璿却很淡定,这……
陆鄢拧眉,似是也在纳罕,沈檀兮在哪里见过裴璇意。
他都没印象。
他和沈檀兮过去是最亲近熟稔不过的。
明绪帝疑惑,“哦?你们二人见过?”
“妹妹莫不是记错了,我们何时见过?”
沈檀兮迷蒙的眸子恍然清澈起来,“裴姐姐莫不是忘了……”
“啊?”裴璇意周身一冷。
下意识往身旁的陆璿凑了凑,微不可察,陆璿的身子微动,似遮挡在她面前。
沈檀兮道,“多年前,家母曾为裴姐姐入府诊病,我那时随着去过裴府,见过姐姐,但姐姐可能身子不适,没精力注意到我。”
裴璇意松了口气。
陆鄢笑道,“我看不是人家没精力注意到你,是你躲起来偷吃去了吧,你自小贪吃,陪着献国公夫人走府串门也是为了人家的糕饼。”
陆鄢一副了解至深的模样,说完,他嘴角的笑僵了下,似在怀缅不复从前的过去。
众人闻言轻笑,只陆璿的笑,带着冷硬。
沈檀兮嗔怒地瞪了陆鄢一眼,刚要说什么就被明绪帝打断,明绪帝的心情同陆鄢一般复杂,“没错,兮……儿幼时是有这个毛病,雏鸟一般的胃口,但什么都要尝一口。”
沈檀兮干干一笑,蓦地,耳边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就不知裴府的糕饼可还入兮儿的口?”
沈檀兮看过去,陆璿似笑非笑,语带讽刺,“孤听说四弟为弟妹寻来几个专门做糕饼蜜饯的厨子,看来孤也要寻几个,免得今后有人嘴馋出去偷吃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