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有人要杀你？”莱恩下意识提高了音调。
床上面色苍白的齐渊缓缓点头，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视线在莱恩和格罗里昂之间晃了一圈，最后还是对上了莉莉西亚淡漠的目光。
房间内的血腥味极重，像是有许多隐形的触手，试探着吸血鬼对鲜血的忍耐极限。
纵使莉莉西亚不喜欢人血，但也实在难以对抗物种本能，只好又往门外退了半步，语气也算不得多好，“看清楚要杀你的人了吗？”
齐渊缓缓摇头，“没有。”
“……”
莱恩的视线绕了一圈，在一言不发的格罗里昂身上多停留片刻后，最终还是又望向“受害者”齐渊。
总共就只有四个人的庄园，看没看清的意义好像也不大。
“行，没看清就算了。”莉莉西亚完全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待，铺天盖地的鲜血的气息简直要把她淹没，语气里更是难免带了些烦躁，“昨晚我就提醒过你，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那也怨不得其他，再加上凶手也没看见，你还是尽早收拾好东西离开吧。”
说完，莉莉西亚也正要转身往外走。
却听见身后传来低声的呼唤。
“大人……”齐渊努力扯了扯嘴角，气若游丝，“倘若我撑不过去，可以把我转化成吸血鬼吗？”
莉莉西亚刚迈出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就见齐渊似是疲惫万分，却依旧在强撑着不肯闭眼，甚至嘴里还在小声道：“我不想离开这里……”
“因为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你来你身边。”
记忆中某段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但两道声音却是鬼使神差地合到了一起。当莉莉西亚再去要挖掘这段记忆时，却发现脑内一片空白，完全无迹可寻。
思绪回笼，齐渊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莉莉西亚只能吩咐莱恩，“去给他找个医生来，要会包扎的，还有这房间的血腥味处理一下。”
“我这就去办。”莱恩应声后当即执行，连忙去联系靠谱的医生，顺带去准备清除血腥味的各种工具。
而后又是一阵离开脚步声响起，房间内只剩下床上动弹不了的齐渊。
格罗里昂撑着伞，陪声称喜爱阳光的莉莉西亚来到二楼的露台处，看着就暖洋洋的光线倾洒而下，笼罩在万物之上，赋予他们勃勃生机。
而一把黑伞又将惧怕阳光的血族笼罩其中，让莉莉西亚没有收到任何灼伤。
过了良久，两人依旧并肩而立，谁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风将云层吹来又吹走。
直到大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他们看见医生被莱恩迎进庄园，而后大门又“吱呀”的关闭。
“你试探他做什么。”
“我没有想要杀他。”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话音落下时，又再度陷入沉寂。
由于两人离得实在是近，所以风悠悠吹过，难免将两人的衣摆吹在了一起，恰巧被垂眸的格罗里昂看到。
他定了定神，慢声道：“昨天晚上我确实带着匕首去了他的房间，但完全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只是想要探探他的底，没想到……他为了留下倒也是豁得出去。”
昨夜齐渊所在的客房内。
就在格罗里昂握着匕首向下刺去的瞬间，齐渊猝不及防地突然睁开了眼，他下意识的正要朝旁侧闪躲，就被一句冷声的“别动”定住了身。
最终床上的人一动未动，那把匕首也并未同想象一般没入血肉之中，而是陡然停在了离齐渊不过几厘米的位置。
“谁派你来的？”格罗里昂面无表情地问着，幽蓝色的瞳眸里闪过暗光。
齐渊好似浑然未觉面前的匕首，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两秒后，不答反问道：“你既然能问我这样的问题，不如想问问自己，又是谁派你来的呢？”
格罗里昂闻言瞳孔骤然一缩，将匕首又握紧了几分。
见他是这种反应，齐渊便什么都明白了，偏过头避了避刀尖，“原来你竟不知道是谁派你来的，难道你就没思考过那些问题？”
“比如，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莉莉西亚苏醒的地方？”
“又为什么恰好是你，能够让她从长久的沉眠中苏醒过来？”
“你真的以为……”齐渊拖长尾音，打量着格罗里昂的面部表情，一字一顿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可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而是预谋已久达成的阴差阳错。
夜风入窗，凉意让格罗里昂瞬间清醒，他睨着齐渊的目光又恢复寻常，口吻依旧冷漠，“是不是巧合都不重要，不是所有的开始都有固定的结局。”
所以他为什么来她身边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往后他不会再做任何不利于她的事。
齐渊看着他收了匕首，于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期间无意扯了伤口，引得面上表情是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强装无事地说：“既然你我想法大致相同，都是为了在莉莉西亚身边待的久一些，合作又何尝不可呢？”
格罗里昂无视他伸过来的那只手，掸了掸来时衣服上蹭的灰。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那么漆黑且有轮廓的一条，只能通过其判断是人的影子，却无法知道影子主人衣服的颜色、做事的风格以及其他任何的一切。
格罗里昂抬脚动了两步，影子随着他也动。
但当他开口时，影子却不会说话。
“你和我的想法永远不会相同。”格罗里昂语气十分笃定，他放弃了原路返回，走到门边握住了门把手，“我并不是为了在她身边待的更久，所以，你最好把某些危险的想法收一收，血猎可以不止猎杀血族。”
闯入者离开以后，客房又恢复安静。
齐渊沉默着坐了很久才起身，他走到窗边，站在格罗里昂先前站定的位置，静静垂眼盯着自己的影子瞧，好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小到不知要说给谁听，“不相同便不相同吧，虽然你我都是影子，但一个人的影子可未必只有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