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旭上前拉开大门,两个十岁左右的男娃瞧见他立马就跑了,剩下方红国龇牙咧嘴的捂着肩膀。
“你这是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
贺旭看到方红国书包都被扯坏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这小子从小就跟他学武术,要是连两个人都打不过,那也太丢脸了。
方红国脸色僵住,赶忙把背包背好,挺直小胸膛:“才没有,就韩义那小子能打得了我?姐夫,你可别小瞧我!”
贺旭倚在门边,戏谑一笑:“哦,所以你跑来我家不是为了吓唬他们,是想摆脱他们?”
方红国小小的人儿叹了声气:“好吧,其实我打架了。”
贺旭:“猜到了。”
方红国义愤填膺:“但那也是他们先欺负的江南,我呸,连个小孩都欺负,还是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孩,不要脸,我回去就告诉我妈,让他们家的大人好好管管。”
说完,他打了空气两拳,恨不得冲过去揍他们两顿。
贺旭拧皱眉头,家属院人多,孩子之间有矛盾是常事。
但一群孩子欺负一个孩子,那就不是简单的矛盾了。
“江南他爸不是回来了吗?有人欺负江南,你怎么不去告诉他爸?”
说起这个方红国更气了:“我告诉了,江南他爸去找过韩义他爸,结果那些人变本加厉的在暗地里欺负江南,我跟江南他爸说起这个事,他爸让我别管,说要送江南回老家。”
家属院有谁不知道江南有个恶毒后妈,要是送他回老家,那不是更惨吗?
沈棠:“江南他爸为什么要送他回家?”
在她看来,江南这个孩子是实在是听话。
别人家六岁的小孩还在玩泥巴,玩弹珠,把自己弄的脏兮兮,回家还嚷嚷着要买糖买肉吃。
江南呢,他虽然住在田晓甜家里,可衣服都是他洗的,田家的柴火是他捡的,平日里还帮田家锄地锄草,照顾小孩,有点空了就去帮其他年轻嫂子做事。
攒了那么点钱,偶尔买一次糖,也是为了还她上次给他的糖。
这么听话的小孩被人欺负,江连长怎么想的第一件事就是送他回老家?
方红国摸摸头:“我也不知道江连长怎么想的,红梅和他玩的比较好,看到他被人欺负了就找我帮忙,然后我就把他们都揍了,他们爸妈告到家里,我妈对着我就是一顿棍子炒肉,打的我哇哇叫。
江南他爸倒是过来谢了我,还提了一袋大白奶兔糖,谢完我之后就说让我别管江南的事了。
我和他们这些五六岁小屁孩玩不到一块,红梅倒是因为舍不得他去问过他,听说是他爸在田嫂子家交的钱只够他住到这个月。”
沈棠和贺旭对视了一眼,后者拍了拍他脑袋:“那你这次怎么回事?”
“嗐,韩义他们想抢江南手里那点钱,我看到了就过去帮他,他们仗着人多想打我又被我反打了呗。”
方红国贼有义气的拍拍胸脯:“姐夫你放心,我可没临阵脱逃,我是让江南跑了才假装不敌跑到你们家的,主要是我也怕我妈再给我打一顿,我屁股现在还疼着呢。”
他老妈真不手下留情,那么细的一根木条,打在他身上像针刺一样疼,他可敢再随便揍人了。
追他的人走了,沈棠让他进来喝碗糖水。
方红国拒绝了,他妈虽然小气,平日里只有客人来家才冲碗糖水,但他也不是馋嘴的人。
糖水要留给他小侄子喝,他是个男子汉,才不占小侄儿的东西。
方红国走了后,贺旭问沈棠:“要不要去问问?”
沈棠摇头,问了又能怎样,江连长才是江南的父亲,他要是不管江南,执意要让江南回老家,他们这些外人又能阻止得了什么?
“我是在想,我当初是不是不该帮小江南递信?”
让他看到希望,却无法阻止他被人欺负,被父亲再次送回老家的命运。
贺旭抱住她,将她耳边的长发挽到耳后:“别想那么多,我明天去问问江连长怎么想的。”
他是一个不爱管闲事的人。
当年的他比江南还惨。
被父亲责骂鞭打,饿的想去啃桌子,刺骨冷冽的冬天没有厚实的棉衣,他被关狭小逼仄黑不见五指的房间里认错。
爷爷在部队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他甚至连个告状的人都没有。
最后他学会了隐忍,故意在爷爷面前露出伤痕累累的皮肤,饿的不行的时候没脸没皮的去蹭饭,去抢别人的吃食。
隐藏在骨子里的戾气和恨意让他性子和头狼一样睚眦必报。
跟着老头子学了两年武功,他就把贺期揍的半死不活,差点把贺老头气的梗过去。
贺老头教他为人之道,教他什么是家族,什么是国之大义。
他恨不得当场“呸”一声回去,他受苦的时候没人记得他,知道他有用了,便要他学什么大义。
可年少的贺旭没有这么做。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隐忍不是窝囊,没本事还去叫嚣比你更厉害的敌人,那不是勇,那是蠢。
无论贺老头对他抱有怎样的期望,怎样的目的,只有学到本事,他才是能够有能力去站稳脚,去报复那些对不住他的人!
他跌跌撞撞的长大,小心翼翼的活着。
看到江南的第一眼时,他心里其实没多少同情。
这世上从来不止他一个苦难之人,别人的同情只能让他好过一时,解决不了根源问题,终究不过是美梦一场。
梦醒了,还是一样的可怜。
不过江南比他要幸运,苦难之际还有人愿意帮他,江连长这个父亲也没有完全不管他。
贺旭揉着她软乎乎的小手,锋利的眉眼软和温柔:“我尽量劝劝江连长。”
沈棠开心抱住他,嘟起小嘴在他脸上嘬了两口:“贺旭你最好了。”
就算江南要回老家,她也希望他能够大一点、身体养好一点再回去。
大一点,哪怕过的不好,被人打骂的时候还能躲开。
贺旭掐着她的腰,喉咙动了动,数着日子:“还有五天。”
沈棠脸色一僵,反应过来耳根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