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汝上前打开一个箱子,如实答:“珊瑚宝珠。”
向桉又问:“一颗价值几何?”
小汝不太确定道:“一颗大约万余两。”
这个数还是往小了说的,去年四月,一颗婴儿头大小的珊瑚宝珠,颜色通红,放在阳光下一照,光亮如血滴,圆润有光泽,在珍宝阁中以十万两白银高价卖出。
向桉双臂抱胸,“你喝的药一碗三十两银子。算算,你要喝多少碗药才能喝去本宫一颗珊瑚宝珠?”
这哪里还需要算。小汝低声嗫嚅:“奴婢知道了。”
“放心,你家公主我财大气粗,穷不了。”向桉豪气地拍拍小汝的肩膀,“帮本宫去做件事?”
小汝惊喜地抬头,双眼亮得差点发光:“但凭公主吩咐。”
随手在箱子里捞出一把珊瑚宝珠,轻轻摊开小汝的手,向桉低声道:“城西有一家名为飘香楼的酒楼,本宫要你不惜银钱买下它。”
“公主,奴婢不会做生意。”小汝有点犹豫。
公主府从不为银钱发愁,每年光是皇帝赏赐给公主的奇珍异宝、金银珠宝便多不胜数,这么些年来公主名下除了有几个庄子种菜,根本没别的店铺。
“本宫不是用来做生意的。”向桉微微凑近,“本宫真正想要的是里面的藏书。”
“酒楼里有藏书?奴婢常去那里,没见过有什么藏书。奴婢近日听说平乐康里有宝贝。”小汝搓着手,财迷十足,“要不然咱们买平乐康?”
“平乐康里根本没宝贝,不过是本宫做的局。”关于花瓶的事向桉不想隐瞒小汝,她现在的腿才好了,最是容易多思多想的时候。
小汝没有继续往深了问,也不需要继续问,心里知道是对公主好就行。
下午才吃过饭,向桉让小汝准备马车,她要去面见皇帝,孙艺是皇帝的耳目,昨日孙艺死了,今日得抓紧时间收尾。
小汝手脚麻利准备得很快,但陪向桉入宫的是言倾,今日是他正式在向桉身边当值的第一天,刚好带他去见见世面。
站在宫门口,言倾很紧张,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水,擦干净一次汗水又冒出来,仿佛无穷无尽。
向桉将从马车上顺来的橘子扔给言倾,毫不客气吩咐:“剥皮。”
手忙脚乱接住橘子的言倾神情一愣,低声道:“上马车前属下亲眼见汝姑姑把所有橘子皮剥干净了。”
“本宫会变戏法。”向桉得意挑眉,“你胆子蛮大,上值第一日就敢质疑本宫。”
“属下没有。”言倾惊慌失措着就要跪下认罪,向桉一手制止,“剥皮。比起口头上的认错,本宫更喜欢做点什么或者给点什么,实实在在、能看得见摸得着的认错。”
“是。”
一个橘子不大,三两下言倾便剥得干干净净,橘子入口的前一刻向桉突然停下,微微侧头,“承德小公公,本宫可以在这儿吃橘子的吧?”
立在宫门口的承德单膝跪下,“公主请随意。”
“随意?那本宫要进去吃。”向桉作势要进宫,承德瞬间站起来,双手交叉在身前,低眉垂目道:“公主,不可。”
开局这么多次了,承德还是一如第一次见他时的不怕死。
向桉捧腹大笑,回首冲言倾道:“你看看,这不怕死的劲,太有意思了。”笑得肚子痛了,笑不动了,向桉继续逗,“承德,你要不别在宫门口当值了,跟本宫去公主府,怎么样?”
承德:“奴才谢公主抬爱。奴才不想去。”
向桉听得又想笑,心想:嗯,嗯,对,就是这样,全是在预料中的答复,一字不少。不愧是承德。
“公主,他真的不怕死。”言倾惊奇。
“是吧?有意思吧?”
“嗯。”言倾嘴角扬起小小一点弧度。
“不紧张了?”向桉吃了瓣橘子。
“属下……”言倾嘴角扬起的弧度瞬间拉平,嘴硬,“属下没紧张。”
“你能保持淡然就很好,世上可没几个人能不紧张地进皇宫。”向桉把橘子吃完,手帕一擦嘴角,“吃完了,咱们进去吧。承德公公,适才多谢了。”
承德依旧低眉垂目,“当不得公主一声谢,能帮到这位侍卫大人缓解紧张是奴才的福分。”
言倾急忙窘迫地追上向桉,迅速远离承德。
宫道悠长,曲曲绕绕,跨过一个接一个门槛,最后停下。
“你就站在这儿等本宫。”向桉嘱咐言倾,言倾没多问,让站哪就站哪。
见他听话,向桉放心进了御书房,一进门,向桉便一言不发跪下,然后慢慢酝酿起哭意。因此等稍晚一点来的皇帝进来,看见的就是跪在地上默默流泪的女儿。
皇帝脚步一顿,明明跪在地上的是他的女儿,哭得那么伤心难过,为什么他心中不是怜惜,是害怕?
轻轻摇摇头,按捺下与往日不同寻常的感受,皇帝快步走去:“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向桉泪水流得更猛:“父皇,儿臣做错事了。”
皇帝怡然坐在椅子上,老神在在道:“魏大人的事你不必内疚。一个婢子死便死了,朕本不想管的,奈何魏大人以死相逼,朕无奈之下不得已当着他的面打了你几板子。”
什么狗屁不通的不得已,分明话都不许她说。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说不定那天就是皇帝对她的警告。
向桉手背擦擦脸上的泪水,“让父皇为难了。儿臣知道的,那日父皇打板子时,儿臣便知错了。婢子的命也是命,无缘无故死了总得要给魏大人个交代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何况是一条命?”
“府中的人无故惨死,当日魏大人生气也在常理中,儿臣不怪父皇,不怪魏大人。只怪自己脑子蠢笨冲动,不该一声招呼不打,便私自带魏大人家的婢子回公主府。”
“知错便好。日后做什么事前多想想,莫要搬起石头砸自个的脚。”皇帝满意颔首,眼神一动,候在一旁的长福悄然上前扶起向桉,递去一叠明黄色帕子。
向桉顺从站起,接过帕子拭去泪,“儿臣定然牢记教训,牢记父皇今日对儿臣的规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