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弱只会给人带去更加深重的屈辱,是不是?”
让人几乎喘不上气的沉默间,冷淡且低沉的声音从漆黑的山丘中传出。
东方执法者瀑布般的黑发轻轻晃动,而后,一只修长的手臂从里面伸出;覆盖在女魔手上的漆黑鳞片在冷风漫步的空间中,隐隐泛着危险的金属光泽。
“给我吧。”
她冷言道。
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也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东方执法者就只是单纯的命令夏莉把她手里的册子给她。
龙女的语气令夏莉想起母亲让她将手里的垃圾给她,她马上就要把这袋“垃圾”扔进垃圾车了。
“……不!”在那只手碰到自己手中的册子前,夏莉如同害怕父母抢走玩具的孩子般,下意识的将手里的东西向后藏了藏,“呃……我的意思是,嘿!这对于■■■而言难道不是和……呃,我们的客栈经理之间珍贵的回忆吗!?”她有些笨拙且慌乱的辩解了这么一句。
“……”
“……”
■■■没有接话。
所以,这令地狱公主感到恐慌。
因为■■■的态度越是冷淡,心中恐慌的情绪便蔓延的愈发严重的夏莉甚至忘记了自己现在下来是为了做什么。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的女孩慌不择路地在身形高大的东方执法者面前展开那本惨不忍睹的餐饮评价卡册,手上更是冲着对方不停“刷啦啦”地翻动起来。
她试图通过展示那本餐饮评价卡来唤醒■■■心中和阿拉斯托在一起的、美好的那部分回忆。
……很显然,地狱公主看上去比两位当事人更加担心其关系会不会破裂。
“呃……听着,我想阿拉斯托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你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所以——呃,我猜,你们还能够像以前那样?”
她紧张的看着面前高大的黑影。
在翻动自己手中的册子时,几张松动的餐饮评价卡如同风中的落叶般凄惨的飘落,而后,一个跟头扎进堆在厨房地面的积雪。
火星和零碎的焦黑碎片在金发女郎情绪激烈的抖动中,脏雨般淅淅沥沥的向下坠着。
“噢!该死!(oh!shit!)该死该死该死……”
立马意识到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的女孩瞪大了眼睛;她扑向地面,手忙脚乱地用手拨拉着地面上的碎片和纸张。
“我……我能修好这一切的!……就像……就像这样?你看!……呃!”
脸上的笑容其实已经不那么好看了的夏莉将已经开始有些散架的书册合并,然后又慌慌张张的试图将其码齐。
但是已经被烧成了不规则形状的餐饮评价册在地狱公主手中的状态越来越糟糕,直到那些卡片在地面上完全散开,满头大汗的金发女郎才发出一声短促而崩溃的气音。
因为没有料到自己会把整件事情弄得如此糟糕,夏莉有些愕然的看着地面上自己搞出来的狼藉,然后又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沉默不语的■■■。
地狱公主看到了一张惨白且毫无表情的脸。
东方罪人的半张脸都在阴影里泡着;潮湿的、阴冷的,她脸侧的黑发令她的面孔像在海面下般若隐若现,平静到就像溺水的死尸。
此刻的■■■就像一尊泡在海里的死佛,也像迷雾中会呼吸的山丘,黑郁的令人心里直发沉。
海潮咸腥的气息愈发浓郁,闷的夏莉几乎喘不上气。
她看见■■■的尾巴结冰了;在随着东方罪人呼吸的时候,地面偶尔会发出皲裂的“吱吱”声。
向来如战士般昂首挺胸的女魔此刻耷拉着肩膀,双手藏在袖子里;她的刘海坠下来,遮住她金色的眼睛……
虽然夏莉总觉得■■■看上去冷硬,但至少此时此刻的■■■却给她一种她马上就要坍塌了的错觉。
“你觉得我是在因为阿拉斯托的事情难过。”
■■■用很轻的声音这样陈述。
“我烧他的东西只是为了避免他拿这些东西来做文章,与其因为他的事难过,我会花更多时间来把他从我的计划中剥离,因为我人生中的哪一件事都比一个微不足道的罪人领主更重要——”
“可是你之前表现的那么……!”你几乎快要把他杀死了!而且你看上去那么难过!
在听到■■■毫不留情的发言后,夏莉抱着自己怀里的餐饮评价卡、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因为阿拉斯托……算了。”
在看到夏莉的态度后,东方执法者发出了一声很长很长的叹息,没有再说其他的。
……但是在看到■■■欲言又止的样子后,夏莉却又突然一下回过神来。
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维困境。
她一直觉得■■■和她们的客栈经理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毕竟广播恶魔确实不是特别好相处的类型;但是在客栈里,他却总和■■■形影不离。
她总是默认■■■和阿拉斯托都是彼此非常重要的存在,而■■■出现后表现出的那些情绪变化也都是因为觉得阿拉斯托背叛了她——
但是■■■暴怒、难过的原因,其实自始至终都是因为她自己。
■■■是因为广播恶魔对夏莉·晨星出手才难过的。
东方执法者的情绪,从来都是因为夏莉晨星遇到了危险才变化的。
正如■■■自己说的那样,就算广播恶魔再怎么出彩,他对于■■■而言也不过小小的飞灰;就像她当场翻脸并试图杀死阿拉斯托。
‘再遇见触及底线的事情时,■■■可以毫不犹豫的违背一切,杀死广播恶魔。’
……她到底私自为阿拉斯托和■■■脑补了多少虐恋情深,才会觉得■■■的剧烈情绪变动是因为阿拉斯托?
醍醐灌顶的地狱公主愣愣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雪地,心里一团乱麻。
她难道只是为了逃避“自己才是令■■■伤心的元凶”这件事,才会觉得阿拉斯托也该为她分担这些吗?
‘如果■■■因为这件事跟她不是天下第一好,甚至因此讨厌她了怎么办?’
‘那么她所做的一切不就本末倒置了?’
终于发现自己底层逻辑是什么的夏莉突然觉得自己的嗓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艰涩苦楚,难受的她只能发出气音。
面对东方罪人陌生的沉默,女孩小幅度的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
“拜托……请听我说吧,■■■……”
“我不想惹你生气……可是……我……”
“请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