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醒来的时候只看见眼前是刺目的白,他的眼睛里甚至出现了重影,窗帘拉着,分辨不出来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
他稍微一动,头上就传来隐隐的疼痛。
宋言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先是看见手上缠上一圈纱布,头上也好像缠上厚厚的纱布。
他费力撑住床想要坐起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太久的缘故,总之两只胳膊都使不上力气。
正准备扶着床头再试一次的时候,病房的门开了,进来了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
“你醒啦?”来人好像有点惊讶,“医生说你还得睡几个小时呢,没想到这么快。”
“我扶着你,慢点慢点。”
他把枕头垫在宋言的后腰上,想尽量让他靠的舒服一点。
“谢谢……你是……?”
宋言现在头非常疼,他还没记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看这个男人忙前忙后倒不像是陌生人。
护工么?但是看男人的穿戴打扮不俗,不像是做这个的样子。
宋言甚至在某个瞬间疑心自己失忆了。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陆思文,周恬的男朋友。”陆思文看着病床上的人疑惑的眼神,这才想起来这个人不认识自己。
之前恬恬说有事让他来医院一趟,他火急火燎过来以为是她出事了,看见周恬身边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结结实实把他吓了一跳。
一顿饭没跟周恬吃,就出了这么多让他瞠目结舌的事情。
“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陆思文看到宋言的眼神有点呆滞,好像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别是把脑袋敲坏了吧,听恬恬讲这个人还是个医生来着……陆思文忧愁地想着。
他觉得还是得去叫一下护士。
周恬这时候推门进来了。
“醒了?”
陆思文点点头。
周恬看见病床上的人脑袋包的像个木乃伊,眼神也愣愣的,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才突然有了点反应。
周恬叹了口气,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局面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江贺宁那边怎么样了,给她打电话依旧不接。
甚至想打给陈向东问问宁宁在哪,后来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那个男人的电话号码。
只能先顾着宋言这边,怎么说两人也算是相识一场,不能孤零零把他扔在医院里真的不管。
“好点没?头没事吧?”听医生说可能会有轻微的脑震荡。
周恬觉得陈向东这个人不仅心黑,手也黑,怎么能对着人的脑袋就这么砸下去呢,要不是看在宋言伤势比较严重需要立即送医院的话,她肯定要先报警。
“小宁……”
不堪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进宋言的脑海里,他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江贺宁的身影,一时间又急又怕,脑袋上已经沁出豆大的汗珠。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见了陈向东扎下来的那个酒瓶子闪着细碎的寒光,像是手术刀一样。不,比手术刀还要冰冷。
但是他抬起右手看了看,发现上面只有一些轻微的擦伤。
是宁宁,伸手替他挡住了。
手上绽开的大片的暗红色已经干涸的血迹,是江贺宁的。
宋言觉得气血上涌,耳边传来凄厉的蜂鸣声跟爆炸声,那是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即将裂开的声音。
他甚至不敢想江贺宁的手受了多严重的伤,她是个医生,医生的手是一切。
眼前发黑,但是宋言仍然掀开了被子踉踉跄跄地下了床,病房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让他头晕又想吐。
他要去找江贺宁。
周恬见状被他吓了一跳,手上的纱布被宋言胡乱地扯开,带着斑斑点点血迹散落到病床上。
但是宋言刚刚站到地上就控制不住腿发软,他几乎一下子跪倒,然后大口喘着气。
“你是不是有病啊?”
周恬觉得这个人简直了,拖着一副病体去哪?跟陈向东打架吗?
以宋言现在的惨状,陈向东甚至伸出手指头就能把他戳一个窟窿。
陆思文眼疾手快扶住宋言,才没让他整个人磕倒在地上。
宋言死死抓着他的胳膊想要借力站起来,但是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哆嗦着,他站不起来。
陆思文眼看着跪坐在地上的人突然沉默下来,只是看得出他肩膀处有些抖动。
宋言在哭。
陆思文有些愕然,他不太擅长处理现在的局面,也不知道当一个男人在他面前哭的时候是应该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还是将纸巾塞到他的手里。
陆思文甚至不知道宋言为什么如此难过。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周恬,从没见过恬恬的脸色这么难看。
“你他妈觉得自己很难受是不是,那你知不知道江贺宁的手为了救你伤得多厉害?!”
“你现在去找她能做什么你告诉我,把陈向东揍一顿然后把她带回来是吗?”
“宋言,你问问你自己有这个能力吗?”
“你现在不出现,离她远一点,才是对小宁最大的保护。”
周恬见过陈向东的眼神,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的眼睛里只有江贺宁。因为江贺宁,他可以无视所有的法度和规则。
跟这样的人作对,宋言不仅一点胜算都没有,还会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周恬其实并不在乎江贺宁跟谁在一起,但是她非常在乎江贺宁会不会受伤,只要宋言纠缠着江贺宁,陈向东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只是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能少受一点点伤害而已。
宋言听见周恬的话一句句鞭笞到自己的身上,心脏绞痛着,他没有任何机会跟理由反驳。
是的,要不是因为他,江贺宁甚至可以不用受伤。。
那只流血的手在他眼前挥之不去,额头上的汗渗进眼睛里,眼睛也疼,混合着泪一滴滴砸到地板上,聚起一个小水洼。
周恬叹了口气,也不忍心再说什么更让他难受的话,她眼神示意陆思文上手把他扶到床上。
陆思文架起他,觉得这个叫宋言的男人体重轻得不像话。
宋言也不反抗,他重新躺下来,盖好被子蒙着头,把整个世界隔绝在外面。
而后听到了轻轻关门的声音,他们出去了。
宋言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