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贺宁看见一扇门。
她推开进去,这是她记忆里的江园,但是远比现在的样子要新很多。
周蓉大着肚子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江贺宁只在照片上看见过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都不及现在看到的她温婉美丽。
她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江致远站在秋千后面小心翼翼往前推了一点点。
周蓉生气,“你就不能使点劲吗,跟晃摇篮一样。”
江致远无奈笑笑,“小心点,咱女儿还在你肚子里呢。”
“你怎么知道是女儿,万一我给以安生个弟弟呢?”周蓉想到这里又愁容满面,她临近生产,心情总是起伏很大。
江致远却很笃定地安慰她,“不会的,我找大师算过了,一定是个女儿。”
周蓉脸上这才多云转晴。
江以安哒哒哒跑过来,“妈!你看我给妹妹的玩具!”
是一个变形金刚机器人,本来是蓝黑色的外壳,但是江以安用粉色贴画贴满了全身。
他觉得女孩子都喜欢粉色。
江贺宁倒是见过这个玩具,但是她觉得上面的贴画歪七扭八的一点都不精致,那时候江致远还指责她一点都不会欣赏。
“你看这线条这肌肉多流畅啊?!”
她想,一个玩具模型而已哪来的肌肉?
周蓉复又起了愁绪,“你说那个大师准不准啊,我老是觉得不太放心呢……”
江致远摸着江以安毛茸茸的头,慈爱地看着儿子将手里的玩具翻来覆去地检查贴画贴好了没有。
“我们女儿,”江贺宁突然听见江以安开口说话,“她看着我们呢。”
三个人像是被人操控了一样,缓慢地转过身来,看向门口的江贺宁。
他们都在笑,但是江贺宁觉得浑身冰冷。
她猛然睁开眼睛。
这个梦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分不清哪边是现实。
江贺宁看向床头,江致远那张照片就静静躺在那里,她伸手拿过来,看着自己陌生又熟悉的父亲。
江致远现在究竟在哪里,自己为什么会收到这个快递?到底是谁在暗处一直看着她?
江贺宁裹紧被子,但是还是觉得很慌,很冷。
她觉得是陈向东,但是之前有见过他的字,完全不是一个笔迹,而且就算真的是他,依照这个人的性格,也没必要做这种看上去见不得人的事。
陈向东会直接杀过来,告诉她说我有你父亲的线索了,你依旧不肯求我么?
所以,到底是谁?
江贺宁吞了一口水,杯子里的水已经完全凉了,滑下喉管,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她翻身下床,去今天穿的外套兜里找宋言塞给她的那张纸条。
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江贺宁翻出来,在灯光下面对比两份笔迹。
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但是此刻竟然能够保持冷静。
很像,仔细辨认能看出来是一个人写的。
白天江贺宁有问过宋言这个地址是哪里来的,但是他只是说托了一个朋友,具体是谁还不能说。
江贺宁知道这不是宋言的笔迹,她在医院见过他写的病例,清秀有力,一派浩然之气。
她明天,能见到哥哥吗?
江贺宁下半夜几乎没有睡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但是大脑里总是有一团乱糟糟的线,她找不到源头。
如果整件事真的有人在操控,那都有谁牵扯进来了?
陈向东究竟是布局的人,还是下棋的人?
江贺宁倏忽一下又坐起来,她有一种立刻去找陈向东问明白的冲动,但是一想到可能会影响自己见到江以安,她又颓然躺下。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几个小时,天终于亮了,江贺宁几乎没有犹豫地下床开始洗漱穿衣服。
宋言说要陪她过去,但是江贺宁还是希望自己能先见一见哥哥。
她对江以安,有很多问题想要问。
一路上手心出了特别多汗,江贺宁莫名地非常紧张,她很久没见到哥哥了,不知道是不是比上次更憔悴了。
从手机屏幕里端详了自己一下,她觉得自己这张顶着熊猫眼的脸也好不到哪里去。
昨天晚上几乎就睡了两个小时,但是眼下竟然一点困意都没有,心跳得很快,一声一声,砸在江贺宁耳朵里,她耳鸣了。
自从江家出事以后,自己总是耳鸣,作为医生当然知道原因,压力太大,又经常心情焦虑或者低落。
此刻耳鸣的声音让她脑袋里那根线绷得非常紧,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能把她吓一跳。
宋言来了电话,“你起床了吗?我敲门没反应呢。”
“我已经快到了……”江贺宁迟疑道,她没跟宋言说一声就过来了,有点担心他会生气。
“那我现在过去,你注意安全。”宋言匆匆挂断电话。
他心里的一些不安被陡然间放大,大到下楼的脚步都有些踉跄。
江贺宁的一声“哦”还没说出口,话筒里就传来了挂断的声音。
但是目的地已经到了,江贺宁下车,犹豫着要不要等着宋言一起进去。
这里虽然在一个小巷子里,但是却并不偏远,来来往往很多住在这里的居民,一些无所事事的叔叔阿姨在巷口树下坐着聊天。
江贺宁看了眼时间,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先进去。
她敲了敲小院的门,门是虚掩着,开了一条缝。
没人应声,江贺宁就慢慢推开门进去了。
很雅致的一个院子,古色古香的,青石地板打扫得很干净,廊檐下面有一口大缸,上面飘着一片翠绿的荷叶。
江贺宁愣了一下,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荷叶。
但是也顾不上奇怪,她试探性喊了一声,“哥?”
一个房间正对着院子门口,江贺宁话音还未落地,就见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人走了出来。
这个女人穿一袭青色缎面旗袍,肩上披着雪白的皮草,头发随意挽上去,也并未戴什么首饰项链,唯有耳间一颗小小的珍珠耳钉,珠圆玉润,贵气逼人。
她面上略施粉黛但并不浓重,看得出来上了年纪,但是保养得很好,一点都看不出为生活操劳的痕迹。
江贺宁看了看手里的地址,她不会是走错了吧……早知道还是应该等宋言一起来的。
但是女人却笑了笑。
“江贺宁?”她的声音很好听。
江贺宁下意识点头,“我是。”
“请问,你知道……”她想问你知道江以安在哪里吗,但是女人随即向她招了招手。
“进来吧,有人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