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cbd写字楼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熄灭，却依旧还有很多盏灯亮着。
其中一盏来自环宇集团副总裁办公室。
陈林抬手看了几次表，今天他那位很难伺候的上司恐怕又不会下班了。
可他得下班啊，他的办公室里又没有卧室。
又过了十分钟，他把紧急待办的文件放在桌面最上方，祈祷明天来上班的时候，热爱工作的周泽序已经帮他完成。
“笃—笃—”
心机man陈林敲开副总裁办公室的门：“周总，我下班了，如果您有什么事，电话联系我。”
办公室里灯光幽暗，隔壁大楼的光线透过落地窗洒到黑色办公桌上，那上面堆着厚厚的文件夹。
周泽序从一堆文件后面抬起头，揉着眉心“嗯”了一声。
看不出表情，也听不出情绪，陈林有种误入太平间的错觉。
连这阴森寒冷的氛围也十分相似，甚至那个坐着的活人还不如躺着的死人来的有温度。
他一刻也不敢多留，合上门，马不停蹄下班。
周泽序靠在真皮座椅上，深沉幽暗的目光落到手边的相框上。
那个陈林花高价定制的相框，和原版相差甚远，一看就知道是高仿的。
周泽序摆的照片也不是原来那张，是昨天新鲜出炉的合照，执行力超强的熬夜人连夜精修完，然后发在失眠周期超话里。
姜眠穿着绿裙子，表情漠然地站在他身侧，两人中间隔着肉眼可见的距离，她全身的肢体语言也仿佛在诉说着“不熟”两个字。
很符合当下离婚局面的一张合照。
周泽序自嘲地笑了下，点开微信对话框。
下定决心要成全姜眠那天，他就把她拉黑了。
怕自己心存期待，等她来关心。
也怕自己左等右等，等来一场空。
以前路过总裁办，周泽序偶尔会听到秘书聊天。
女秘书和男朋友吵架闹分手，“啪啪”整理文件，像是把气撒在文件夹上：“哼，我把他微信拉黑了，这次绝对不会原谅他！”
男秘书嗤之以鼻：“你们女人是不是集体上过什么培训班，一言不合就拉黑微信的毛病是在培训班学的吗？”
当时周泽序单身，不懂女人，也不懂爱情，完全无法理解微信拉黑这种操作。
如今他彻彻底底理解了，而且不受控制地代入了女性角色。
惨兮兮地等那个演技高超薄情寡义铁石心肠的负心女人来挽回他，可惜那个女人，只想离婚。
短暂的几次见面，她连个眼神都不屑分给他，更何况挽回？
她甚至不会发现自己被拉黑，因为她根本不会给他发微信。
手机突然来电，打破夜的静谧，也将周泽序拉回到痛苦的现实中，他接起电话：“什么事？”
那冷淡的嗓音如尖锐的银针般刺在陈林的耳膜上，他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周，周总，太太说您把她拉黑了，所以来找我了。”
周泽序那刚压下去的期待感腾地又冒出来，就像打开碳酸饮料那刻，细密的气泡喷涌而出。
他清了清嗓子，阴郁的脸上有了片刻的放晴。
“她找我什么事？”
求和周泽序不敢想，但关心或许有可能。
陈林怀疑自己出幻觉了，怎么听起来周泽序心情不错的样子，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还能不能让他继续保持好心情。
“太太说，云景花园那套房子她不要了，还你。”
周泽序闻言，脸上那点阳光顷刻间消散，乌云大片聚集过来，霎时天雷滚滚。
那套房子是他想作为新婚礼物送给姜眠的，包括楚甜租的房子也被他买下了。
御水湾的别墅太大，缺少点人气，他讨厌下班进门时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她。
有时姜眠在卧室，他甚至叫唤几声都无人应答。
一点也没有家的感觉。
云景花园的三室一厅恰好满足他对家的幻想，装修风格也是他根据姜眠平时的喜好揣摩出来的。
爱人在侧，朋友住对门，他以为她会喜欢的。
可惜，他自作多情了，哪怕作为离婚礼物送给她，还是被她拒收了。
“嗯，知道了。”
不要算了，他自己住。
……
姜眠回到贺家别墅时，祖孙三人并排坐在客厅里，各干各的事情。
贺璟川抱着电脑在处理工作，贺嘉佑戴着耳机在平板上看《美人泪》，谢芳礼忙着给老友们打电话。
“老陆，我跟你说，乐乐和小曼那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当年是不是喜欢小曼来着，不过你的命没有你孙子好，他的机会来了。”
陆老爷爷瞧了眼瘫在沙发上玩游戏的陆逸宸，头发乱糟糟的，比鸡窝好不到哪里去，灰色卫衣胸口沾着一小撮薯片碎屑，袖口溅到的可乐渍还没干透。
浑身上下包括周遭那片空域都写着“邋里邋遢”。
陆老爷爷的眼神从随便看看转成“这货凭什么”。
“小芳，这事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你什么意思？”谢芳礼瞬间不高兴了：“你该不会是想老牛吃嫩草吧？休想！你要是敢打乐乐的主意，我跟你没完！”
陆老爷爷这辈子都没觉得这么冤过：“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解释。”
他气的一脚踹向陆逸宸。
莫名躺枪的陆逸宸差点成了猪队友，一边补救一边说：“等我玩完这把游戏，十分钟，就十分钟，我的大老爷。”
陆老爷爷瞥他一眼，更嫌弃了。
十分钟后，陆老爷爷终于洗清冤屈，然后执起拐杖准备收拾孙子。
挂断电话的谢芳礼还在骂骂咧咧：“老东西，只有挂墙上才会老实。”
“奶奶，谁惹您生气了？”姜眠怕她气到，拍拍她的背帮忙顺气。
谢芳礼看到这张老姐妹的复刻脸，哪里还有什么气，她乐呵呵地拿起桌上的A4纸，上面写着长长一串名字，堪比枪杀名单。
“我今天把那些还能联系上的好友名单全部整理出来了，等回到京北，我立刻安排他们的孙子和你见面。”
“奶奶，不用了……”
姜眠不想这么快开启一段新的感情，拒绝的话刚说出口，就被谢芳礼打断了。
“怎么不用，你这个年纪，就该好好谈恋爱。”她回忆起往昔，脸上笑开了花：“哎呦，当年小曼和我，啧啧啧，你加把劲呦，结婚的事先不着急，先把恋爱谈起来。”
不知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容顿时敛起来，重重捶了两下沙发：“我那孙子要是没结过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