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魂崩溃？”
藤丸立香脑子嗡了一声，上前抓着梅林的手臂，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果然，立香你们还一无所知。”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梅林难得表情沉静认真，没有平日里的轻浮散漫，“也对，要是知道，你们也不会让莫研研继续担任队长。”
停止执行任务是不可能的，现在迦勒底需要人手前往一线战场，但迦勒底并非只有莫研研一个御主，完全可以让另外两位御主担任主要的前锋职责，让莫研研避开她无法应对的难题。
“...呼~”藤丸立香深呼吸好几次，勉强冷静下来，而不是失去理智拉着梅林的愤怒质问。
“哇哦，不愧是她带出来的队员，真是冷静。”
明明是夸的话，听着却莫名嘲讽，让藤丸立香越发不耐，却迫于无奈，不得不耐心等待梅林主动交代，“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说清楚，梅林。”
“现在不在乎隐私问题了？”
“事情的轻重缓急，我还是能分辨的。”
挖苦了藤丸立香一句，得到了满意的回复，梅林咳了一声，“咳，好吧，那今天让我们来聊一聊某个孩子的故事。”
第一次关注到莫研研的时候，她还是一个被家中长辈爱护的小婴儿。
能够看到现在一切的千里眼让梅林见到了小婴儿身上出乎意料优秀的魔术资质，因为出身在大源已经枯竭的时代，本该拥有神异天赋并没有发育完成，处于一种模糊的边界。
之所以关注她，是因为她那未完全发育成功的魔术天赋，但也仅仅是那一眼。
第二次关注时，名为莫研研的小婴儿已经成为一个小女孩。
她天真烂漫，从天堂跌落至凡间，茫然无措的在泥潭里挣扎。
得到莫研研的信任后，不论对方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情，都不会被轻易放弃。
是的，她已经成为一个让人不忍再看的笨蛋。
是从未得到幸福的人比较可怜？
还是得到又失去的人比较可怜？
以上的问题，其实没有标准答案。
可是，梅林却在莫研研身上亲眼见证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被爱护长大的女孩，不明白为何父母不再爱她，她只是固执单纯的，留恋过去，依旧选择全身心去挽留。
没得到的人，不会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美好幸福，自然也不会明白失去后的痛苦。
因为留恋，所以让人痛苦。
因为痛苦，所以让人怜爱。
叹息一声后，梅林就不再关注她。
人世间有诸多炼狱，女孩与其它身处地狱的人相比，也不过是其中的沧海一粟，不值得他更多的关注。
直到第三次，梅林察觉到现世出现了危机，着急的他巡视人间，第三次关注到了那个女孩。
那位曾经获得梅林两次关注的女孩，绝望濒死之际，觉醒了‘起源’，她的天赋被成功激活异化。
就在梅林怀疑她会异化成毫无理性的白之‘兽’时，她突破了梅林的想象，竟然通过意识的自我分裂终止了异化。
意识不统一，力量也无法被控制，自然不会成为危险分子。
自那之后，梅林就一直在关注着那个女孩，亲眼见她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变成多疑的骗子，变成一个喜欢通过折磨他人再拯救对方来得到精神上的愉悦与自我救赎。
莫研研一直在控制自己，定下了诸多限制，比如不去伤害好人，比如不去欺骗真心所爱她的人，可那些限制并不能阻止她对别人的折磨伤害，她总是无意间做出各种恶劣至极的行为。
好消息大概是她身体内的‘起源’会阻止她付出实际的行动，让她只能通过言语、行动对他人进行精神上的折磨，轻易不能进行身体上的伤害。
不喜欢疼痛的莫研研，除非必要，否则不会轻易动手。
但是，这并不代表，莫研研对周围的影响力会变弱。
梅林本以为她会就那样成为一个与过去的自己完全不同的魔女时，她再次突破了梅林的想象，不论被精神疾病如何折磨，她始终踩在底线上，成为一个总是走在悬崖边缘上的灰色人物。
莫研研的手段绝对不能说是正义，甚至可以说是卑鄙阴险，可她又确实在惩戒恶人，折磨着世人所认为的恶徒。
她好像在进行自我救赎，每当她情绪崩溃，为世间黑暗而沉默时，梅林都以为她要走向歧路时，她又会在不久后恢复正常，好似从前的一切糟糕过去从未影响过她。
一开始，梅林没发现她的自我拯救方式是什么，直到他因实在好奇潜入了对方的梦境，见到了漆黑梦里满地的少女尸体，见到手持利刃的新生莫研研浑身是血的抱着小女孩的莫莫，沉默的低头看着她时，他才猛然惊觉莫研研到底是在使用什么办法进行自我拯救。
莫研研的意识被分成两种，无法被抛弃的主体，可以被随时丢弃的副人格。
主体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自称是莫莫，没有觉醒起源以后的所有记忆，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副人格会继承上一个副人格的记忆，出现的她却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全新的人格。
莫研研是莫莫，莫莫却不是莫研研。
莫莫是过去的莫研研，绝非未来的莫研研。
莫研研与莫莫无法互相理解，但继承前世记忆的莫研研之所以会出现，确实是源于莫莫想要被拯救的祈求。
所以，莫研研无法理解莫莫，却会用尽一切办法保护莫莫。
当年莫研研的自我拯救方式，就是在精神意识内，把所有负面情绪交付给分裂出来的人格，然后由新诞生的人格杀了负面情绪积累到极限的人格，从而保住独立存在并沉睡的幼小主人格莫莫。
莫研研在不断成长，主体被她通过暗示给控制在意识深处，一直沉睡着。
正常情况下，不可能会有人知道莫研研有双重人格，因为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格，除非她主动交代。
“原本，她的精神勉强达成平衡，即便是自我意识抹杀，其实也不算什么危险的事情。”梅林紫色的眼睛很漂亮，夜空的星光落入那双紫色的眼眸中，带来梦幻的光彩，让人无法看清他此刻到底是什么情绪，“毕竟，她只是在用自己的办法，清理负面情绪。”
藤丸立香忽然意识到了关键点，语气艰涩的开口说：“...但是，监狱塔时，莫莫醒了。”
“是啊，她醒了。”
叹息一样，梅林接着说，“莫研研对自己下的自我暗示也失效了。”
代表着善的一方是莫莫，代表着恶的一方是莫研研。
莫研研一直告诉她自己，她的善都来自于莫莫。
莫莫爱着这个世界，莫研研憎恨着这个世界。
她不爱人类，她不怜悯人类，她不想拯救人类，她是恶！
可现在莫莫醒了，如果莫研研察觉到...不对，或许她现在已经无可避免的察觉到了。
莫莫其实就是莫研研的一部分，她们从来的是一体。
为了平衡住身体内的力量，为了不成为发狂的疯子，莫研研要杀了她自己的负面人格。
可现在，力量在逐渐融合统一。
已经无法通过自我抹杀人格来清理负面情绪，若莫研研无法在情况更加糟糕之前找到解决办法，她就只有两种下场。
要么，莫研研进行自我抹杀。
要么...成为以拯救为名，实际为恶的完全不同的生物。
她的灵魂下地狱，她的身体奔向天堂。
终有一天，她会在疯狂中终结自我。
“按你这么说，双重人格的症状一旦自动愈合...”
“队长的白骑士综合症，无法控制本能，可能会伤害别人。”，藤丸立香想了好一会，对这个稀少的精神疾病，他知道的不多，“对队长来说，爱就是伤害所爱之人，亲眼看见对方被折磨痛苦绝望也不愿离开自己，或者是不能理解自己，对她来说，那才是爱。你是这个意思吗？”
“对。”打了一个响指，梅林非常赞赏的夸他，“吐槽的非常好！”
夸完之后，梅林不得不纠正藤丸立香，“不过，有点不对。”
“单纯从战斗力来看，过去的莫研研可能就是成为喜好变态的魔女，现在的莫研研...唔，杀伤力可能会有点大。”梅林摊手，语气轻松无比的说，“大概就是毁灭世界的级别~。”
“为什么你说起来这么轻松？！世界毁灭不是很严重吗？！”藤丸立香忍不住吐槽他。
“她不会给自己毁灭世界的机会，毕竟...”美丽的梦魔露出一个温柔中带着怜悯的笑，意味深长的补充。
“莫莫是爱着这个世界的。”
“...梅林，这些事，不要告诉立花和玛修。”
“我不是那么不解风情的人，光是你现在的反应，就已经让我明白，这件事的真相，还是隐瞒下来最好。”
“您能明白就好。”
藤丸立香回到大家身边，安静的躺在地上，脑海里把事情想了一遍。
莫研研的双重人格，其实是这样的，一个八岁的莫莫，一个莫研研A，等莫研研A负面情绪积累到极限时，八岁的莫莫会主动分裂出一个新的莫研研b，b会杀掉A，并继承A的记忆，然后直到b即将情绪崩溃，再循环到c。
所以，除非莫研研队长主动交代，否则普通根本无法从一个‘正常’人身上看出人格分裂，顶多能看出莫研研对爱的理解非常人。
不过，迦勒底的从者们从来不讲道理，尤其是那些拥有千里眼或者心眼的，第一眼就看出来莫研研的不对劲。
大家都默契的不吭声，其实是信任莫研研能自己解决这些问题。
当然，也有莫研研不想让他们知道的原因在，从者们默契的装瞎子，也不让其他御主和迦勒底员工们知道这些事情，反正藤丸他们知道也帮不上忙，平白多担心。
可惜，大家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个没头脑的梅林自爆了。
胡思乱想之间，几乎是把前因后果推测出了个大概。
藤丸立香闭上眼睛，即便是睡不着，也要闭上眼睛休息。
他能做的不多，至少不该让队长有多余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