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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公粮:保证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

粮管所的工作人员直接在粮库空出的仓库办公,对粮食品质要求极其严格,不合格就还要拉回去,有的人家甚至这样往返折腾几次,才能把粮食交上去。

交公粮不仅要排队,粮食过地磅后,没有卷扬机还要一袋子一袋子的背到粮垛上去。背起粮食沿着粮面走道木板上去,把粮食倒掉,谁家交得越晚,就会爬得越高。

每年交公粮的时候,在乡镇粮管所门前总是天明到天黑排起壮观队伍。马林和李景辉到粮库大门外的时候,队伍还排一里长。

今天交粮的队伍有点多,要给分好类的粮食移库,所以喊来马林帮忙。

外墙上的标语:交公粮,心不慌。

粮站是农民的朋友,用心服务每一位。

仓库墙上刷字:储粮备荒,富国民安。

看着工作人员拿着粮食扦样器戳进麻袋检查,民间也叫粮食探子,还有人说这玩意是从盗墓洛阳铲受到的启发。粮食扦样器  一次扛两麻袋轻飘飘,马林没有逞能背三袋,多干也是额外十二斤苞米面。能干的是好社员,太能干是毛病。

人力再能干还能比得过机器?何必呢。

中间在粮库食堂吃了一顿,白菜土豆,酸菜血肠,苞米面大饼子管够。看着外面等着交粮的农民,马林觉得吃下的粮食剌嗓子。

可惜啊,他不懂农业,空间那破盐碱地也用不上。抛掉肖可可,姚建设,他穿书过来精力不能全放在爱恨情仇上。

空间那三分地也不够干啥啊!操蛋。

下午快到四点干完,粮管所工作人员不到点就歇了,让交粮的明天早到,马林想给他们几个嘴巴,比以后的工作人员还差劲。

有个头上抹油的年轻工作人员推攘着一个老农民,满脸沟壑手指黎黑,一脸哀求,“粮食都上称了,就耽误一分钟,帮忙记上,后面我自己扛。”

“那怎么行,工作就要一丝不苟,人家记录台账都锁上了,再拿来出多麻烦,赶紧走。”

油头年轻人边说边像轰鸡一样,嘴巴里“嘁嘁嘁”的。

马林觉得这小子真特么操蛋,都上称了,报个数,至于这么难为人家。你让这农民伯伯是晚上回家半夜起来排队,还是让人家今晚睡大门口。

有点b权力,不知道咋用了是吧。

“小逼崽子,你瞅啥。”那年轻工作人员指着马林开骂。

马林穿的棉裤裤裆膝盖都打着补丁,头发乱糟糟油腻腻像个盖子,身高腿长,一看就是出苦力的农民。

粮管所在乡村权高位重,尤其收公粮的时候,县老爷也不如他们威风。泥沙俱下,总有漏网之鱼,热忱工作里也总有一小撮欺行霸市。

别说指着马林这副打扮骂,生产队队长他们也不放眼里。

马林龇牙一笑,机会这不就来了。

“大林,大林。”李景辉从后面一把抱住马林,语气哀求。

那边工作人员有认识马林的,拉着油头青年就要走,嘴里骂着他,“你特么有病,你没事惹他嘎哈,惹他嘎哈,草,赶紧走。”

马林捏着李景辉手腕推开他,抓起一麻袋粮食,“诶,那小子,我瞅瞅你来。”

油头不知道马林是谁,通过同事嘴里的话,心里知道自己刚才骂的人惹不起,脚底下走得快身体转过来,“瞅你妈……”

一麻袋粮食砸过来,旁边拉着他的人一激灵松手跳开,油头青年被一百斤粮包砸到到身上,飞出去几米埋在粮垛里。

马林几个大步冲过去,一脚踩在麻袋上,油头青年整个人埋进粮垛里。

刚才拉着他的工作人员老杨直接骂,“草尼玛的,你惹马林嘎哈,活特么该。”

又跑到马林近前,“大林,大林,他新来的,给我个面子。”

马林乜眼撇嘴,“你谁啊?他无缘无故骂我,我还要给你面子?让我骂你一顿,我就给你面子。”

老杨对上礼镇小霸王马林太了解了,平常不念声,惹着他就打躺你,认死理。

法制健全之前,家族,男丁,拳头比任何道理都有道理。

流民和散户聚集的黑土地,宗族味道很淡,各省各地的人聚集,拢不齐那么多人,所以旧社会成规模的乡斗很少。发生不了清朝广东土客伤亡百万人的械斗。

舅舅家在下礼镇有势力,马家在上礼镇算不上大户,但是上礼镇九成都是一代代聚集而成,散落没法形成团伙。

前身靠力气大拳头硬,在上礼镇无人敢惹,从不主动惹事,口碑也不错。

李景辉赶紧找来叔叔李溪华,简单讲了什么事,李溪华眼睛一瞪,胸口鼓着气,‘唉’了一声。

马林没有扇油头青年嘴巴子,这里不是下礼镇,没有舅舅给他撑场子,而且这是粮管所工作人员。

你骂我,我给你一下,上头也只会说臭得瑟,让他丢脸就够了,打伤人不好处理。

李溪华过来的时候,看到马林一手一个百斤麻袋,眼皮狂跳,“大林,别闹。”

拉着马林手里的麻袋,“你还要学雍正给隆科多压土布袋。”

马林对李溪华来了兴趣,这老李看来读过不少书。

隆科多被雍正下狱之后,他被处以的刑罚叫做土布袋,就是将装满泥土的布袋压在犯人的肚子上,最后犯人只能吐气不能呼吸,这样便慢慢痛苦死去

文盲率超过一半的时代,李溪华还能知道这些,不是简单人。

记忆里,李溪华和李景辉叔侄俩是十年前到的上礼镇,当时李溪华外地调来做粮库会计,现在做到粮库主任。

镇上人打听到李溪华单身带个侄子,就有人想给他介绍对象,不仅是寡妇,还有二十多岁老姑娘。

李溪华说他媳妇难产死的,他不想娶媳妇了,有个侄子养老就知足。

公社领导劝过,李溪华咬死不娶。有人怀疑李景辉是他儿子,李溪华只比侄子大十五岁,瞅着也不太像爷俩。

长舌妇还拉着李景辉反复打听,最后确定李溪华和李景辉确是叔侄,不是父子。

热闹过后,有人说他重情义,也有人说李溪华是不是不行。

媳妇难产,怎么会不行呢?要么媳妇难产是假,要么李溪华没娶过媳妇,不是个男人。

谣言一阵风,东南西北中。

李溪华特地留了一脸络腮胡子,镇上就对他失去了兴趣,是个真男人。

谣言过去,李溪华刮了胡子只留胡茬,个子不到一米七,气质很儒雅。不是别钢笔戴眼镜那种形式化,姿态从容,谈吐不俗,声音嘹亮。

马林放下手中麻袋,“我干活,这人就骂我。”又伸出两根手指,“两次。”

转头问李景辉,“我可有骂他?”

“叔,这粮管所新来的好么殃的突然骂大林,我也不道拥哄(因为)啥?”

见李溪华来了,粮管所老杨凑过来,“李主任,劝劝大林别把人打伤了,这事儿是吉华的不是,我替他道歉。”

马林从耳朵上拿烟点上,“你是他爹?骂完我道个歉就完事儿了?他咋不去革·委会大院骂,你帮他道歉行吗?”

没过滤嘴的烟有碎烟叶麻嘴,马林啐了一口,“欺负我就是个力巴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