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县水务局设计处科员夏润雨夜以继日加班,整理引大济金原始资料,就为了让金城市长祁连雪随便翻翻。
“为博红颜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实在是冤枉金城市长祁连雪。
修复河西生态,唯一有效的措施是八个字:封山育林,关井拆坝。
就是封闭山地,造林,关闭西河县水机,拆除一些拦截石羊河的非法堤坝。
这是在石羊河治理中总结出来的,经过实践检验的成功经验。
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破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就算这些都做到了,金城市工业用水也巨大。
金城市金城公司产业支柱,金城公司有色金属100万吨选矿,贵金属材料深加工需要水,一年营业收入几千亿,纳税上百亿
国家的支柱产业,国家发展新能源原材料储备库。
他一个市长说停就停了,45万市民吃什么?喝什么?
即使撇开环保问题,从金城公司自身的发展看,工业废水回收再利用,也需要大量的水。
其次是绿化。金城市在不毛戈壁上建成了一个宜居的城市,获得了全国文明城市殊荣,也付出了沉重的耗水代价。
解决绿化用水的办法之一是选育抗旱草木。
河西特产细叶柳、沙枣等。
可是城市也得种些花花草草,以前留不住人才,就是因为金城市在沙漠边缘,绿化跟不上。
没有梧桐树,招不来金凤凰。可梧桐树灌溉也需要大量的水啊。
就是城市防护林带也需要水,古人说的好:“旦出扶桑,暮入细柳”。
太阳早晨从东方扶桑树上升起,晚上落入河西细叶柳中。
细柳兼具杨柳的婀娜和柽柳的顽强性格,观赏、用材、抗风沙集于一身,很适合金城市绿化。
但金城市地理位置在沙漠边缘,地表蒸发量大,种植细柳防护林带也需要大量的水。
金城市地面河水增加了,河西走廊的生命线就保住了。也需要西小河生生不息的流淌,不能断流……
父母官不好当啊。
在五十公里之外的金城市,金城市市长祁连雪难得有一个休息日,今天是星期天。
妻子徐兰花已收拾妥当,今天是爸爸徐民意的七十岁生日,要给爸爸过生日。
以往都是徐兰花和孩子祁冰莹去,祁连雪工作忙,没有时间。
祁连雪已贵为市长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老市委书记徐民意有3个孩子,年轻时扑在工作上,缺乏对孩子的教育。
两个儿子都在矿区,一个是矿车司机,一个是天车起重工。
唯有徐兰花凭着老书记的关系,安排在市审计局当资料员,就是女婿祁连雪步步青云,也是靠自己,加上老书记的人脉。
孙悟空背唐僧重如泰山,主要是唐僧还没有修成正果。
祁连雪也是刚刚提拔为市长的,他是金城市代理市长,代理市长,也是市长。
在戈壁的大地上,干旱少雨,植物最需要雨的滋润,而人也缺乏滋润。
所以最艰辛最困难的行当,莫过于当市长,市民的暖气不热,也要打市长热线。
个别的市民不知怎么就知道他的电话号码,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经常发生。
有一次祁连雪接到一个电话,说了半天政府不作为,原来一个市民死了一条宠物狗,埋的不是地方,被城管罚了款。
人啊,就是有心计,拐弯抹角不知从哪里找到他的电话,所以打给了他,多的电话接不过来,气的市长祁连雪又换了电话号码。
市长有这么大的权利,肯定犯错误的机会比一般人多。
在无限膨胀的权力保持节制,就好比饥饿的人面前有一碗有毒的饭菜。
知道不能吃,但是肚子饿,祁连雪也是非常痛苦,他把自己的书法爱好,毛笔都丢弃在垃圾桶里。
就是吃饭,也只能说来一碗面,来一小碟菜,祁连雪童年贫穷,小时候的口味就是家乡的味道,喜欢小米稀粥再加点土豆,喜欢喝土豆拌小米粥,外加咸菜野沙葱。
祁连雪喜欢喝土豆拌小米粥,妻子徐兰花也受过苦,也喜欢喝土豆拌小米粥。
但孩子祁冰莹不喜欢,撅个小嘴,于是这个喜好在家里也就绝迹了,小米稀粥不喝了。
偶尔有一次,在机关食堂,祁连雪喝了一碗小米稀粥,说了句:“恩,味道不错。”
于是机关食堂天天是小米稀粥,就餐的人怨声载道,窃窃私语,又不愿在市长祁连雪面前说出来。
市长祁连雪只是偶尔吃机关食堂,众人的议论不知怎么让妻子徐兰花知道了。
“老祁,你喜欢喝小米稀粥,在家里给你熬,何必众人之下,推广你的喜好呢?”
“机关吃食堂的人天天喝小米稀粥,都在骂你·····”
祁连雪一头雾水,感到妻子徐兰花有点莫名其妙。
“我一个市长,连说话的权利也没有吗?”
“我只说了一句小米稀粥好喝。你管的太宽了。”
夫妻俩大吵了一架。
祁连雪夫妻吵架,孩子祁冰莹把客厅的门打开了。
下了逐客令:“烦死了,出去吵。”
吵架本来是夫妻隐私,孩子祁冰莹把客厅门一打开,夫妻两个也就默不作声了。
孩子是自己心头肉。
然而,也有祁连雪的优势,就是贵为市长,任何人放到市长的位置上。
即使天性并不优秀,他也会极大地受到激励,促使你优秀。
因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重大的事情,不会被人遗忘。
你的最微不足道的良好行为将影响无数人,民众都是非理性的,都有屈从于权利的意识。
治人和被人治都是天生的欲望,并且必然受到争议,你的权威具有说服力。
别人认为你是先知,其实先知是自封的,预言是骗人的。
市长祁连雪只是在家里反思,反思自己的行为,祁连雪并没有过人之处。
他的理性是从家里老婆叨叨,管的了别人,就是自己孩子祁冰莹他也管不了,他从反思中得来的。
法国作家蒙田说:“当然权利使人所向无敌,这是值得可怜的事情,命运将社会和周围的人抛弃了你。”
“所以你被隔绝了,你感到做事轻而易举的,你不是在走路,而是滑行。”
“你不是生活,而是在做梦,你得到真正的赞扬很少,而是千篇一律的附和。”
市长祁连雪说一声小米稀粥好喝,机关食堂天天喝小米稀粥也在情理之中。
今天市长祁连雪是步行,徐兰花拿着生日蛋糕,孩子祁冰莹穿着宽大的黄色外衣。
长长的衣袖遮住了祁冰莹残缺的右手,祁连雪提着一个红色的包,自己是市长了,见老丈人也不能寒酸,所以包里是两瓶酒,一家三口悠闲的走着。
祁市长,祁市长,熟悉的人和祁连雪打着招呼。
而祁冰莹低着头,见了熟人就躲,这孩子自卑。
徐兰花也和熟悉的人打着招呼。
进了市委家属院,市委家属院独门独院的小平房,徐民意是厅级干部,所以客厅加两间卧室,餐厅为独立的一间屋。
当初设计考虑到领导孩子多,院子有五十多平米,其实市委家属院已经修建了楼房,还挺宽敞的,徐民意不愿意住楼房。
快到市委家属院,徐兰花把生日蛋糕,递给祁连雪说:“老祁,你提着,我爸看见了高兴。”
徐兰花推开了门。叫一声:“爸,爸”。
徐民意和老伴看到了,徐民意沉下了脸,他慎管女儿:“兰兰你怎么让祁连雪一个人拿东西?”
不过他心里还是蛮高兴,我眼力不错,祁连雪没有忘本。
“哎,兰花,你哥哥还没有来。”
祁连雪也应答着老丈人徐民意,他谦逊的说:“冰莹舅舅倒班,一个萝卜一个坑,没人替班,下午三点才能下班,回来就五点了。”
“你看,孩子各忙各的,过什么生日。”徐民意数落他的老伴。
进了院子,祁冰莹就变成了活蹦乱跳的孩子。
“爷爷,我和你下跳棋。”祁冰莹缠住徐民意。
就下,就下。
跳棋呢?
我去找。
到了外公家祁冰莹找到自信。
今天的祁连雪难得看孩子祁冰莹和岳父徐民意下跳棋。
“跳。”
“我也跳。”
“你把我的路挡了,爷爷让路。”
爷爷,这么走,这么走。
祁冰莹指挥着,哪里是比赛下跳棋,而是祁冰莹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没有规则的跳棋,祁冰莹总是赢。
“冰莹你也应该让你爷爷赢一把。”徐兰花说
爷爷下跳棋,赢不了我。
祁连雪笑笑说:“没有规则的跳棋,你想赢就赢,你想输就输。”
“连雪,哪有这样说话的,是孩子天分高。”徐民意不乐意了。
我又赢了。
别逗了。
“到里屋画画去。”徐兰花说着祁冰莹
“孩子玩,高兴,就让孩子玩。”徐民意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龄。
“爸,祁冰莹不学习,让她学二哥呢?”
“天车挂钩脱落,砸到人,一年的奖金,一月的效益工资,就是一万多。”
“二哥没有本事,厂里怎么没看你是老书记手下留情,不要扣奖金。”
“那是,制度。”徐民意悻悻的说。
“你说爸爸,我们退休了,冰莹没有本事,冰莹以后怎么办?”
祁冰莹噘个小嘴,哼……哼……哼……在徐兰花面前哼了三声,表达她的不满,独自走进卧室画画去了。
祁连雪给徐民意当过秘书,有一定的情感,再加上又是祁连雪的岳父,毕竟血浓于水,所以徐民意有什么话,也是开门见山。
徐民意他看到冰莹不在,徐民意开口说话了:“兰花,我看也别委屈祁连雪了。”
“生孩子不是父母说了算,冰莹有残缺,你们再生一个吧,也在情理之中。”
“不会遭到同僚的攻击,也不会影响仕途,一个生育指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爸,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和老祁太爱冰莹了,所以再没要孩子。”
“爸,现在什么时代了,还男孩,女孩的,不是都一样吗?”
祁连雪也附和着妻子。
“你不要瞒我,你们祁家最想承接祁家的血脉,你嘴上不说,心里还是蛮想的。”
“不要碍于我老书记的情面又是你的岳父,你才这样做决定,孩子是自己最亲的骨肉,你们看着办,我把话已经说透了。”
徐兰花不吱声,显然只要祁连雪一句话,她也就默认了。
“称莹儿年龄还小,再要一个孩子吧,将来莹儿有个照应。”徐兰花的妈妈帮腔了。
祁冰莹跑进来,感觉到了有点异样,她疑惑的眼神望着屋子里的人。
还是祁连雪开口了,话题一转说:“爸爸,引流工程批复了。”
“来来回回回折腾几十年终于批复了。”徐民意坐在了沙发上。
“爷爷你家再有宣纸吗?”祁冰莹咕哝着嘴。
“那不是有一大摞子宣纸吗?”
徐兰花看到了祁冰莹的意思,宣纸的质量不行,画不出来,你就将就着画,又不是给老师看。
“我画不出来,我画不出来。”祁冰莹抗议着。
徐民意把祁冰莹搂在怀里,拿出了一百元钱说:“重给孩子买宣纸,让莹儿画。”
“我们那时候用树枝地上写字,字也写的好。”祁连雪说。
“此一时,彼一时。时代不同了。”
“我看你的屁股是又痒了,坐不到凳子上。”徐兰花拉下脸教育孩子。
“今天是爸爸的生日,过得就是个高兴,也让我们冰莹奢侈一回,买一点贵一点宣纸。”
“祁冰莹看到有人给她撑腰,她是有恃无恐。”
徐兰花也没有办法,打狗还的看主人,今天是爸爸的生日。
本来祁冰莹内心就不想画。
中午将就着熬了一锅小米稀粥,上来了一小碟沙葱咸菜。
不喝稀粥的冰莹喝了一大碗,祁连雪外面想喝小米稀粥,又怕麻烦人。
家里想喝小米稀粥,以孩子的口味为口味,又喝不着,今天祁冰莹淋漓尽致的喝了两大碗。
本来,徐民意准备了半只羊,吃的是大煮羊肉,可是祁冰莹不爱吃,改为大盘鸡。孩子的口味为家里的终极口味。
徐兰花和她的妈妈上街购物了,祁冰莹和表弟无拘无束的在院子里玩耍。
客厅就剩下祁连雪和徐民意。
徐民意疑惑的望着祁连雪说:“引大济金那项工程批下来了。”
“这项工程终于批下来了。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徐民意感叹着。
“国家计划委员会已经批准了引大工程项目建议书,就等省建委和水利部批准引流工程的开工报告。”
“十五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徐民意激动地站起来。
过后他又沉思了半晌说:“连雪你是我女婿,我不得不说。”
“引大济金工程要跨两省,不同区域管理,还要穿过雪山隧道,穿越祁连山,隧道,涵洞,桥梁,渡槽遍地。”
“我不希望你为了政绩,虚张声势。”
“一名官员应该顺应时代,退后,叫逆历史潮流,必将被社会所淘汰。”
“靠前,那叫不切实际的幻想,没有什么预言,也没有什么先知,那只是权利的盲从,经验都是从反思中的得来。”
“我在有生之年,不希望看到有人戳你脊梁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也。”
“话不能说破,事情不能做绝,给下一任留有余地,你把后五年的都做了,下一任肯定颇有微词。”
“连雪你要好自为之。”
“爸,我市水量缺口一亿立方,100万亩农田只能灌溉40万亩,在干旱年份市政府不得不采取停工保农措施。”
“保障金城公司的工业用水,农民粮食减产上千万公斤,农村凋零疲惫。”
徐民意哈哈大笑说:“连雪,你在宦海沉浮几十年,以前还有我这个市委书记,你做错了,同僚也得斟酌斟酌。”
“你怎么现在是弱智,又不是农民选你当市长,你要在乎你同僚的感受。”
“出头的椽子先烂,沉重的麦穗垂下头,到你这个位置上,非人力可几,冥冥定数,上天已经安排好了,做事只要无愧于心就可以了。”
“爸,我知道了,可是····”
“连雪,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是退休的人,今天是你老岳父的生日,高兴,说说孩子的事情。”
“事业做得再大,孩子教育不好也是一个失败者。”
“就说我那两个孩子,老二开天车起重机,还喝酒,缺乏起码的责任和担当,结果挂钩脱落伤着了人。”
“要不是我,还有看到你的面子,公司早就把他开除了,衣食无着,还得白发人养黑发人。”
“你大舅哥口口声声要做生意,我的孩子我知道,他就不是做生意那块料,一天在我耳边叨叨,要你给他一个项目。”
宦海如战场,自己是一堆烂泥,扶不上墙,只是小时候疏于管教,现在悔之晚矣。班也不好好上,老婆也离了。
唯有兰儿,有点安分,就这样好好过日子吧,人啊,应该知足。
徐民意谆谆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