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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已经先去叫族老了。

众人簇拥着三位客人往里走,边热情寒暄:

“是钱村长和钱夫人吧?之前是我们各家不懂事,闹出那么大的乱子。”

“多亏钱村长尽力阻拦,才算没酿成大祸。”

老钱、钱大婶急忙摆手,笑着说“哪里哪里,都是误会,解开了就好”。

众人又转向顾喜喜,“当然,也多亏了咱们顾老板不计前嫌!”

“顾老板是自家人,我们对你就不刻意招呼了,尽管当这儿是自己家,想干什么干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

顾喜喜说,“大家言重了。”

“既然是自家人,各位以后叫我名字即可,不必这么生分。”

众人又纷纷应是。

距离开席还有一个时辰。

两个主事人带着老钱夫妻先去歇息、用些凉汤面鱼。

顾喜喜则另有安排。

族老和几位主事人,她都认识了。

由族老亲自带着她去见顾家几个德行颇受敬重的长辈。

这些人有的看上去比顾大爷还要年长,有的则是中年人,与老钱年岁相当。

顾喜喜一一见礼。

几位长辈则含笑回应,气氛十分和谐。

看的出,他们对顾喜喜这位新晋的主事人并无异议。

族老指着场地前方摆出的供桌,说,“今年老天爷、土地爷又赐给咱们丰收,等会儿需要上香、祭酒拜谢。”

“你就站在我身后吧。”

顾喜喜点头应下,“是。”

有谁家的年轻媳妇端了碗凉汤面鱼给顾喜喜。

“妹子喝一碗吧,凉快解渴。”

提前将麦面水倒入大铁锅,不停地顺时针搅动成糊状。

已经熟了的麦面糊糊盛入漏勺,点点滴滴落入冷水定型,形状如小鱼,又似蝌蚪。

另有提前备好酸爽咸口的凉汤。

面鱼盛入碗中,浇汤即食。

一定要尽快吃,不然会丧失口感。

面鱼嫩滑,入口即化,与清爽的汤水同食,几乎无需咀嚼,因此面鱼的吃法不叫“吃”,而叫做“喝”。

此时已临近中午,烈日当空。

顾喜喜就着碗边儿喝了一口,果然觉得入口生津,暑气消减。

这时,又有人拉着那个书生走过来。

族老笑着介绍,“喜喜丫头,这是明远,他姓江,母亲是咱们顾家嫁出去的女儿,他爹是知府大人身边的书吏,也是书香世家。”

顾喜喜只得端着碗起身见礼,“江公子,幸会。”

江明远拱手一揖,“早闻顾老板大名,巾帼之风,幸会。”

族老哈哈一笑,“你们俩年纪相仿,都是年轻人,说话何必一板一眼的这么客气。”

他对江明远说,“虽然你们两家并不沾亲,但你娘毕竟姓顾。”

“今日你可得多照顾你喜喜妹妹。”

妹妹?顾喜喜一怔,心下玩味,自打灭了顾铁柱那个变态堂哥,她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江明远抬眸看顾喜喜,似乎有些羞涩,略微低下头去。

“是。”

族老又对顾喜喜说,“明远这孩子出生后在外祖家养了几年,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乖顺的好孩子。”

“今年听说他中了乡试头名,我真是高兴地紧。”

“纵使咱们顾家暂时没这个运气,可明远身上总算流着姓顾的血,他才十八岁就中了举人,就连知府大人都说他前程不可限量呢!”

顾喜喜看着江明远,也有些惊讶。

古代乡试中举后,便可成为举人。

举人身份已经是从白身百姓实现了第一步阶级跨越。

中举之后,便能去京城,参加更高一级的会试。

江明远才十八岁就中了乡试头名,相当于现代的高考全省状元。

所以族老说他前途不可限量,倒不是吹嘘之词。

顾喜喜向江明远笑道,“虽然有些迟了,但还是恭喜江兄中举。”

她笑容明亮,举止大方,与江明远从前所见的闺阁女子全然不同。

年轻的举人不由看的晃了神,片刻,才说,“良言尤未晚,多谢喜喜妹子。”

族老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们这些老家伙说的话,你们两个小孩子肯定不爱听。”

“明远啊,喜喜丫头第一次来族会,你带着她转转,跟大家认识认识。”

顾喜喜跟着江明远走开,先把喝完的空碗交给负责收碗的人。

江明远先挑起话题,“我外祖家里也种了粟米。”

“这次我刚回来,就听了不少你的事情。”

顾喜喜莞尔,“你该不会听说了,我之前死抓着秘方不放,最近终于肯说了,却又卖东西给大家,奸诈狡猾,横竖不吃亏,就是我。”

江明远俊颜一僵,先是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明白顾喜喜是开玩笑,才轻笑出声,“你呀,果然不凡。”

“不过,我听到的并非你说的那般,反而都是溢美之词。”

江明远笑着娓娓道来。

从他的言辞间能听出他是个有才学之人。

其中不乏诙谐趣味。

可能是渐渐熟悉了,江明远没有刚见面时的紧绷,变得健谈起来。

时不时将路过的人介绍给顾喜喜。

又说起本地顾家族会的传统、历年趣事等等。

他举止文雅,可全然没有炫耀学识、夸夸其谈之风。

就连顾喜喜最感兴趣的农耕话题,江明远也有自己的见识和见解。

顾喜喜本以为此行会有些无聊,没想到能遇到江明远这样有意思的人。

“你觉得西北的粮食种植还是不够吗?”

江明远嗯了声,“远远不够。”

“近三年来市面流通的粮食,各地储存的官粮加起来,暂时也只够维持市价稳定。”

“西北军这场仗打完,不论结果如何,西北的粮食都经不起任何风浪了。”

他面露愁容,叹道,“若是有人能开拓更多的土地,种更多的粮食,就好了。”

顾喜喜垂首,唇角向上勾了勾。

这人一介书生,竟然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可惜他暂时还无从得知,西北边境已经开出了大片的土地。

江明远看向顾喜喜,郑重道,“所以我很钦佩你做的事。”

“所谓民以食为天,如果能让同样的土地长出更多粮食,西北再无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