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庆下意识地点点头,又很快摇头。
山桃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惶恐。
“这屋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照庆,你不用这么害怕的。”
山桃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照庆的脸。
照庆不由自主往后缩。
山桃便是一怔。
照庆现在竟然这么怕她了吗?
“照庆,我都是逼不得已的,如果,如果你不知道莹莹的秘密,该有多好呀,这件事也怪莹莹,她那日不该那样冲动,把自己的事情暴露给你,不过你也伤了她的心,不是吗?扯平了。”
“看在昔日咱们还算是情同姊妹的份上,照庆,我想提醒你一句,一会儿见了士敦,你最好老实一些,莫要闹出幺蛾子,否则的话,你不仅不能从这里逃出去,士敦也要被你连累。”
照庆霎时瞪大了双眼,呜呜咽咽地喊着,只可惜,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会以为我不敢,或者我不能吧?”
山桃冷笑了两声。
“你养父不过是贾家的大管事,他现在还跟贾家签着身契呢,有什么本事能从贾家的手掌心里逃出去?他们若是敢不听话,我敢保证,他们走不出孙家,就被绑着送到庆州府,或者出海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田小菊和洪妈妈一家子的下场,他们就算是没了,也无人为他们说几句话的,你觉得,你们一家子会比洪妈妈一家子强到哪里去?”
山桃是真的很不愿意对照庆说这样的话。
看到照庆的眼神一点点地黯淡下去,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就好了。
“照庆,你乖一点,你如果不闹腾,所有人的日子都会过得很好,我家里也好,你家里也罢,甚至是你自己,日子都会越过越红火。”
“除了不能说话,你过得和之前不差什么,甚至,还会比从前好,我会让你吃好的,穿好的,身边还有丫头婆子伺候着,你在我家里住着,每个月还有月钱,这不就是你成天想着要过的好日子吗?”
“现在好日子就在眼前了,照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照庆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愤怒,慢慢变成绝望,到了眼下,则已经如同枯井,无波无澜。
山桃轻轻叹了一口气,照庆应该是认命了。
她亲自动手,松开照庆的手脚,又扶着她上了炕。
照庆一直不为所动,山桃这才出去喊了程妈妈几个人进来。
“打了水,好生服侍你们家姑娘,给你们家姑娘重新梳妆,一会儿廖家的人要来探病,方嬷嬷,你领着人把这屋里重新布置一番,十几岁的小姑娘,屋子里得鲜活一些才好。”
流云阁上下登时就忙乱起来。
刚过晌午,廖家夫妻就到了。
廖大娘子在路上便哭个不停,一进流云阁,先给山桃请了安,就说要去看看照庆。
山桃便扶着她进了屋。
贾老太已经在屋里坐着了,她怀里还抱着贾秀莲才生出来的孩子。
这孩子弱得很,虽然最终是活下来了,可哭声像是蚊子哼哼似的,看着就叫人生厌。
“给老太太请安。”
廖大娘子本来是想哭照庆的,可瞅着贾老太正坐在这里,怀里还抱着个小孩子,一时之间,就把眼泪收了回去。
贾老太笑了笑,让她起来。
“家里这一阵子,也不知道是招了什么邪神,先是我家桃儿,身子有些不大好,就一直吃着药,后来又是莹莹,差点就没命了,好不容易救了一条命回来,整个人却如同被抽了筋骨,三天倒有两天躺在床上,昨儿个又病了。”
“再就是我那个不省心的大孙女,在外头生下了孩子,把孩子丢给我,就跑了,廖娘子,你瞧瞧这个孩子,比小猫儿还弱呢,这若是养不活,我怎么跟徐家交代?”
廖娘子跟着感叹了一阵子,贾老太这才抹起眼泪。
“照庆这个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偏偏还最懂事,那日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去了一趟蓉园,也不知道冲撞了什么,回来就有些不好,可她又不肯跟我们说,以至于小病症绵延成了大症候,廖娘子,你不知道啊,这孩子昨晚身上烫得跟什么似的。”
“嘴里还老说些胡言乱语,跟得了失心疯似的,时安和桃儿吓得一整晚没睡着,时安把满城的大夫都找来了,桃儿守在照庆身边整整一夜,可没想到,还是迟了。”
贾老太说到动情处,竟然哽咽起来。
“早上照庆的热倒是退了,可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了,请大夫来看过了,大夫说,叫好生养着,过一段时间,兴许就能开口说话了,可问了大夫要过多久,大夫说不一定,兴许是三两天,兴许是三两年……”
听到照庆可能会开口说话,廖娘子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她忍不住打断了贾老太的话。
“老太太,你的意思是说,照庆这孩子以后还能再说话?”
贾老太点点头:“当然,我们照庆又不是哑巴,只是生病了而已,大夫开了药,那方子上都是些金贵的东西,我寻思着,你们家也吃不起这样的药,照庆又是在我们家病,那还是叫我们来照顾。”
“且先按照大夫的意思,好生养着,说不准哪一日就好了呢,今儿个叫你们来,就是当着照庆的面,把话说明白了,别叫你们疑心我们。”
廖娘子忙道:“老太太说这个话就见外啦,咱们都是一个村里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老太太的人品?我信得过。”
贾老太笑了两声,就让山桃出去:“把廖大管事和士敦都喊进来吧,叫他们一家子好生说两句话。”
山桃便让人去前头院里喊廖大管事和士敦。
很快,孙时安就陪着二人来了流云阁。
小半年没见,士敦比先前更加瘦了,但也蹿了一个个头,看着倒有些大人的模样。
他见了山桃和贾老太,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才一言不发地站在廖大管事身后。
山桃越发喜欢士敦,招手叫士敦上前,摸了摸士敦的头,眼泪便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士敦啊,你庆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