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梅花无香 英雄救美
江南道，辰州，酉山。
卓不浪下山去见张矩，沈恬还依然坐在忠义堂的崖顶，监看着山壁上的客房。只要是他认为该做的事，他从不会放弃。
当年震惊武林的暗堡案，沈恬乔装力夫暗中监看暗堡一年，查清暗堡上上下下一百九十七人底细，又用半年时间追杀堡中六品以上高手八十一人，最后血洗暗堡，放走堡中关押的七十八人。凶残成性的堡主佟永、佟锋兄弟，一人狂性大发见人就杀，一人梦魇缠身得了疯病。从此，「心狱魔魇」辛空的传说便流传江湖。
许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辛空改名独孤烈，独孤烈又改名沈恬，但坚忍的品性却始终没改。
入夜，夜风料峭圆月远。
崖顶上又来了一位送酒的人，恐怕也是酉山之上最美的人，圆月、美酒、佳人，山崖、夜风、大侠，一切看起来很美，让人很难不沉醉其中！
沈恬端起酒杯轻啜一口，道：“孟堂主今夜亲自前来，想是已经有了沈某想要的答案？”
来人自然是功业堂主「峨眉仙子」孟星美：“我说过不会欠你人情。你问的事我会查，但真相或许并不是你想要的。”
“不管真相如何，总该有个交代。”
“武盟的事了结之后，峨眉弟子苗若玫会将当年铁胆帮的事悉数告知沈大侠。沈大侠若是还想继续追查，她也会全力协助沈大侠。”孟星美的话，如月色般清冷，仿佛风雪中的梅花没有了香气。
“孟堂主听起来像是道别，想必所谋之事将成？”
“成，亦或没成，我自己也分不清。本欲血荐八角，奈何仇雠已去……”
“报仇，不过是给自己的交代。若是对自己都没法交代，又何须为难自己？”
“不是人人都可以如沈大侠这般活得洒脱。”
“命是自己的，如何活也是自己选的。”
“可若命是别人给的，还可以选吗？”
“很难！”沈恬将杯中的酒喝尽。
“所以，有些事还是要做。希望沈大侠今后不要为难苗若媚和孟叔邝。”
“孟叔邝？”
“峨眉门人，吐师……我的小师弟。”孟星美说着，人已转身离去。
沈恬略想了想，转头朝孟星美道：“孟堂主，敢问武盟明天的葬仪是什么？”
“吊丧。”
……
第二天卯时，武盟六堂三寺、各派掌门身穿吊服，登上八卦峰，为莫独逸吊唁。
八角楼挂满白幛丧幡，灵堂就在八角楼一层的厅堂。厅堂四周挽幛悬垂，正中一云纹沉香木棺材，棺木上细刻仙鹤，莫独逸的尸首已沐浴、袭尸、小殓、大殓，正躺在棺木中。
棺木前，武事堂五尊、武盟盟主戚少康和抚剑山庄弟子五人肃立两侧，裘洛戎则盘膝坐在棺木前，烧着纸钱。
武盟各派掌门自一等门派始，逐派进入灵堂祭拜，抚剑山庄弟子逐一还礼。一等门派礼毕之后，武盟六堂三寺主事入灵堂祭拜。
孟星美走到厅前，突然停下脚步，站在厅堂外，朗声道：“诸位前辈、武林同道，请恕在下唐突。相信诸位都知道忠义堂遇袭之事，但大多人却并未在忠义堂听询命案。那日，卓巡判在忠义堂推鞠命案时曾说过，武盟中不少人明明知道四个死者因何被杀，却缄口不言，不少人明明知道死者曾犯下的血案，却作壁上观……”
“今日，天下英雄都在此，在下不想缄口不言，更不能作壁上观，就让在下来说说死者的这桩陈年旧事，让天下英雄都清楚知道……死者的真面目。”
站在八角楼前的卓不浪大惊：“竟然是她？如此美人，可惜、可叹！”
沈恬面无表情，小声道：“如此美人，卓少不打算英雄救美吗？”
卓不浪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沈大哥也是这般风流不羁……不，不对，沈大哥莫非早就知道，她就是暗中谋划命案的人？她选在这个时候公诸天下，难道牵涉的是……莫庄主？”
沈恬略点头。
“难怪沈大哥愿意来吊唁，原来是为美人……”
“卓少是救？还是不救？”
卓不浪凑近沈恬小声商议，说得自己都热血上涌，声量也高了几分：“难得沈大哥敢怒天下为红颜，小弟誓与沈大哥共进退，义贯八方荡清浊！”
一旁的谷灵听见，娇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红颜、美人……”
八角楼的石阶上，孟星美继续道：“此事还要从二十多年前的房遗爱案说起，房遗爱案原本只是事涉皇室的非礼案，但长孙无忌却借机大肆构陷忠良，江夏……”
“孟堂主，在丧礼上谈论故人旧事，乃是对逝者的大不敬。有什么事留待丧礼之后再说吧。”武盟盟主戚少康走出灵堂，出言制止。
“事无不可对人言，我相信天下英雄应该知道死者曾经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
戚少康喝道：“孟堂主，我刚才已经说过，不管什么事，等丧礼之后再说。你身为武盟之人，怎可坏了武盟的规矩？”
“从我决心说出这桩事起，我就已经不再是……”孟星美正要破釜沉舟，却见有人如飞燕般掠上石阶，刻意打断了她：“多谢孟堂主，偷袭忠义堂的细作已经露出马脚，剩下的事就交给在下吧。”
来人正是卓不浪。
卓不浪先是向灵堂深鞠一躬，然后朝戚少康叉手道：“戚盟主，我等已发现偷袭忠义堂的细作，相信莫庄主在天有灵，会庇佑我等为他捉拿凶手，为武盟、为天下武林、为大唐社稷翦除细作、消弭兵燹。”
一番慷慨陈词，回荡在两峰之间，戚少康也不好再出言阻拦。卓不浪转身朝八角楼前的众人道：“诸位想必都已听说，吐蕃细作已经潜入酉山，偷袭忠义堂、刺杀抚剑山庄莫庄主，挑衅天下武林，真可谓是胆大包天。”
“士可忍孰不可忍！侠理寺查出忠义堂惨案的凶犯就藏匿在忠义堂的客房山壁。侠理寺搜查忠义堂遇阻，细作趁机将凶犯打下山壁，坠崖身亡，以为可以逃过侠理寺的追查。可惜，百密一疏，还是让我等找到蛛丝马迹！”
“众所周知，天下炼丹之法不拘其一，凶犯死前服食了大量丹药，仵作在凶犯的肚腹中找到了一颗丹药。我们已经查出，凶犯服用的丹药正是出自……”
卓不浪眼神扫过众人：“祁山派！”
祁山派掌门魏栩正欲开口反驳，突觉身后劲风袭来，立即回身一掌，结结实实打在身后一人的胸口上，将其震飞八九步远。
魏栩一掌击出，自己反倒一惊，明明只用了三成功力，竟然会有此等劲力？
“大胆反贼，竟敢在武事堂伤人！”卓不浪怒喝。魏栩身旁的邙山掌门孙乙、燕山掌门铁慈先已同时出手，魏栩急忙应战，已无人再听他辩解。
站在魏栩身前的李存孝也加入战局，不出十招，三人已制住魏栩。卓不浪掠至魏栩身前，取出一方形漆盒，将盒中药膏全涂在魏栩的脸上，用力揉挤。
魏栩受了伤，几处要穴被制住，先是大声叫屈，经卓不浪一顿搓揉之后，忍不住破口大骂。不一会儿，魏栩脸上的皮肤开始枯皱，卓不浪顺着枯皱的边缘从魏栩脸上揭下一张人皮。
众人顿时议论四起，卓不浪一脸嫌弃地将人皮扔在魏栩头上，用力拍拍手，道：“说吧，你到底是谁？”
人皮下的脸与魏栩有几分神似，脸色苍白，鼻梁看着有些别扭，双眼瞪着卓不浪，一个字也不说。
“这人……这人很像魏栩的师兄魏谡？”
“对，就是魏谡，早年被逐出祁山派，想不到竟做了吐蕃细作。”
“……”
众人的目光都盯着魏谡，却没人留意方才被魏谡一掌震飞的那人。那人已悄然回到人群中，朝卓不浪使了个眼色，正是沈恬。
沈恬刚才走到魏谡身后，暗中以劲气诱魏谡出手，硬挨了他一掌，再配合卓不浪的怒喝，才逼得孙乙等三人出手。
卓不浪朝孙乙等三人叉手道：“多亏两位掌门、李兄出手，拿下细作，卓某在此谢过。”
“捕手，押魏谡下侠理寺狱。”
曲江升和戴谦急步上前，却见沈恬突然抢在他们身前，一拳暗击魏谡气海穴，真气自气海强行贯透魏谡奇经八脉，再一拳暗捣丹田，魏谡顿时弯腰吐出一口鲜血，已是真气散尽，武功尽失。
卓不浪见魏谡弯腰，忙上前扶住，凑近他耳边低语两句，魏谡立时一脸惊怒。卓不浪却笑道：“多谢相告。”
武卫刚刚押走魏谡，八角楼前又传来孟星美高亢的声音：“武林名侠都可以暗杀忠良之臣，师门弃徒沦为细作又有何奇怪？”
卓不浪苦笑，不会吧？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