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哉怪也。
出生时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有记忆？
然而。
柏起心中笃定，那个婴儿就是他。
接下来。
一桩桩一件件往事，展开他完整的人生经历。
咿呀学语……
蹒跚学步……
求学习武，入伍拜将……
晋级陆地神仙，拜大将军……
伊阙之战，屠敌二十四万，声名大振……
长平之战，屠敌四十万，获称“人屠”。
……
柏起心中喜悦，自豪感顿生。
攻城掠地，开疆拓土。
这，正是他人生最高光时刻。
之后，便应该是功成名就，被赢皇封印雪藏。
他脑海中，三千多年前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
接下来的记忆，便在三千年后，被赢皇解封召出。
离现在，不过只有数日。
然而。
令柏起心中狂震的是。
他脑海中的画面，却并没有停止，而是连贯地继续向前。
接下来的人生大事，一件件一桩桩，却完全不在他的记忆之中。
他即将覆灭敌国，被强召回国……
他气不过，解甲归田……
君王数度命令其出征，他因病拒绝……
他被免去官爵，降为士兵，迁到阴密……
在杜邮，君王赐剑……
他，拨剑自杀。
……
再往后的画面，便是这几日被解封召唤出，准备攻打大乾皇城。
最终的画面，定格在他与楚霸王大战，逃到此山，并倚石休整。
这些画面，与柏起的记忆再度重合。
所以，梦中多出的一段记忆，是怎么回事？
因为拒绝出战，被君王赐剑自杀。
难道，曾真实发生。
只是他不记得？
不，不对。
如果他被君王赐死，怎么可能被封印雪藏，又被唤醒。
可是，那段记忆，太过真实。
如同他亲身经历过一般。
而且，其中每一个细节，都与他真实生活中一模一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人心之危，”
“道心之傲。”
……
《道经》诵读声，再度在耳边轻轻响起。
柏起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眼睛，也缓缓睁开。
玄色四爪蟒袍，修长身材……
梦中那位青年，青松般站在眼前。
“噌！”
柏起一把握紧长枪，心中大惊。
以他陆地神仙修为，就算是沉睡中，也不应容对方逼近身前。
“你是……”
柏起猜测问道，“大乾司皇孙？”
面前年轻人玉树临风，气质非凡，自然令他想到传说中的皇太孙。
四爪蟒袍，更可说明身份。
“正是本王。”
“哼，我梦中假象，都是你的阴谋诡计？”
“你的梦，孤如何得知？”
“狡辩！”
“孤只知道，这三生石，能让人看到前生今世记忆。”
三生石？
柏起打量着后，分成三段的奇异巨石。
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你是说，我看到的画面，是我的一生经历？”
“不错。”周逸点头。
柏起无法相信。
他摇摇道，仿佛自言自语，道：
“我的记忆，为什么会多出被君王赐死？”
“被……赐死？”
周逸始终淡定的表情，终于浮起一丝意外。
他道出史籍中，对柏起的记载：
“史载，你功成身退。难道，不是自那时，被封印雪藏？”
“……”柏起同样疑惑不解。
从周逸口中，他确认到。
历史上，并无他被赐剑自刎的记载。
如果说那只是一场梦，未免太过真实。
每一日生活细节那般繁复，与他的习惯更是没有一点出入。
……
暂且抛开疑惑，柏起站起身子，对周逸充满戒备。
他收到消息。
这位皇太孙，曾打得楚霸王翻不起半点脾气。
庆幸的是。
周逸神情放松，毫无动手之意：
“柏将军，孤劝你投诚大乾，莫助赢皇攻城。”
“一马不备二鞍，忠臣不事二主！”
“助赢皇为虐，你造百万杀孽，可否想过是否值得？”
“哼，统一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何尝不是滔天功德。”
“呵呵。”
周逸冷笑一声，“然而，赢皇的目的，只是想一人飞升！”
“……”
柏起低头无语。
这几天，他虽只获悉赢皇计划皮毛。
却已隐隐猜出对方真实目的。
一旦赢皇计划成功，天下所有人都将被炼化，成为他飞升的动力。
身为大奉将领。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而且，他戎马一生，荣耀天下。
就算赢皇让他去死，他也心无遗憾。
然而。
天下苍生，黎民百姓，何其无辜。
赢皇纵然是帝皇，也不应该以亿万万人性命为代价，追求个人飞升。
更何况。
那段被赐剑自杀的记忆，令他心中大为不甘。
明明是赢皇听信佞臣谗言，贻误覆灭敌国战机。
而他因为有病在身，拒绝出征，便被赐死。
这死，简直轻如鸿毛。
令他郁闷至极。
他想当面质问赢皇，赐死他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
想到死在手下的百万亡魂，柏起心中有愧，道：
“吾大罪已铸成……”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周逸道，“朝闻夕死，犹为未晚。”
“柏起，愿效命皇太孙。”
柏起单膝跪拜，道，“戮力同心，共阻赢皇大计！”
念头通达，他周身一振。
无形之中，亿万怨念透体而出，被他身后巨石吸纳。
巨石白色莹光一闪，灵韵大增，仿佛在欢呼雀跃。
“这……是了不得法宝。”柏起目光投向三生石。
“不错。”
周逸轻轻一笑，朝巨石一挥手，道，
“只是，它不该呆在此地。”
咻——
巨石原地消失，不知去向何方。
好强！
皇太孙，果然名不虚传。
意识到三生石是法宝后，柏起已经数次悄悄尝试。
想把它炼化，却无法做到。
他又尝试动用搬山移海法术，将巨石移到自己私地，同样无法做到。
这块巨石，竟似可以无视天道规则。
令他一尊陆地神仙，也只能望洋兴叹。
没想到，周逸随意挥挥手，巨石便被他收走。
这般本事，就连赢皇恐怕也未必能做到。
“走吧！”
周逸闪身离开。
柏起紧随其后。
“见过皇太孙殿下！”
魏青等人四人，一脸惊讶。
柏起竟然跟在周逸身后走来。
看神情，对周逸还极为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