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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墨燃丹青 > 第一百三九章 玉盘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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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的风,都带着舌头,满城吹拂,停留在哪处,就将最近的热闹,说给带着耳朵的屋檐瓦梁听。

御史台治书中御史、正三品大员薛枭,在本家祠堂,当着诸多族中耆老、姻亲家眷,表示将迎后母祝氏归祠,自请丁忧三载的消息,不到两日,便顺着京师的风,在泰半的府邸落了地。

有些人信,有些人不信。

“薛枭这厮,心思深沉、为人险恶,活脱就是那不叫的狗!”关北侯常蔺冷笑一声:“八年前,他横空出世,咬完这个咬那个,如今靠个女人就能把他逼退了?”

“世伯此言差矣。”绥元翁主傅明姜言笑宴宴:“您若看过那柳氏,便知道她有这个本事——漂亮、怯弱、愚蠢,最是能拿捏住男人的货色。”

她除却占了个漂亮,别的恰好相反,故而拿捏不住玉郎。

常蔺左侧多了副新脸孔,皮肤很白,但毛发稀疏,特别是两道眉毛十分突出——并非自己的眉毛,而是用眉黛粗粗地画了两根。画眉,于女子,并不少见,但在这身长八尺、五大三粗的男人脸上,实属罕见。

他没有眉毛,不知是拔光,还是天生无眉。

此子为常蔺与周氏的嫡长子,常豫苏。

“照我看,不若派四五个汉子埋伏在巷子头,趁夜黑风高,把薛枭那狗崽子骗出来,先断双腿,再割舌头,后开头颅。”常豫苏舌头飞快舔了嘴角,眼睛里掠过嗜血的兴奋:“他薛枭不是很能打吗?我倒想看看五个人一起上,他怎么脱身!”

绥元翁主傅明姜在其后翻了翻眼皮。

靖安大长公主待常豫苏,倒是态度很和蔼:“小苏呀,遇事多用这里想一想。”染着鲜红豆蔻的手指虚空点了点额角,又道:“人杀是杀了,剐是剐了,血流了一地,脑花溅到墙上,心神倒是通畅了,善后怎么办?”

靖安大长公主仪态万方地轻转螓首,颇为遗憾地看向常蔺:“可惜没在一开始就杀了他,如今他险成气候,站在了台面上,咱们便只能用台面上的法子收拾他。”

此言似是惋惜,但更深处是威胁。

常蔺面色一凛,眼风向长子一斜,严正警告:“有些话说一说过过瘾得了,别他娘的给我真做!但凡误了大事,不用‘青凤’出面,你老子我亲自家法伺候!”

常豫苏再度弹舌舔嘴角,嘴角不自觉抽搐几下,看傅明姜冲他翻白眼,不由挑眉冲她笑开,露出白花花的两排牙齿。

傅明姜翻着白眼将头转开:死德性,长个子不长脑子的坏种!

靖安大长公主意有所指地打圆场:“行了行了,晓得关北侯爷无论是治下,还是驭子,皆严。”

上头神仙打架,下头坐立难安。

姚早正龟缩在列座尾端,静听上首神仙说话,只觉自己运道来了,只是不知是好运,还是厄运——他头一次参这样的局,同皇亲贵胄打交道,此为好运;厄运嘛...姚早正眼神滴溜溜地转向对面上首的关北侯父子。

关北侯坐拥西山大营,能活下来的排营,皆为命硬之辈,原因无他,关北侯治下好硬手腕,治军同诏狱没什么两样。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常豫苏十二岁便杀过人,纵马出街,掀翻了一个老妪的游摊,老妪儿子只说了“要报官”三字,便被常豫苏一剑挑破喉咙,单手将男人挑至半空,在闹市中怒吼:“报官?敢审我的官吏,还堵在他娘肚子头出不来!”

常家一脉,皆性情暴戾。

惹不起,惹不起。

姚早正蜷缩至无人在意的角落。

偏偏靖安大长公主特意点他:“...薛御史究竟是否丁忧,咱们静观其变。倒是姚大人——”

姚早正一激灵:“欸——”肩头一垮,顺边应是:“微臣在。”

“薛御史丁忧,必不会就此卸甲归田,你上次说的那处天...天...”

“天宝观,回娘娘,城东头的天宝观。”

“是那处...如今,皇帝根基不稳,绝不会为他夺情,却又放不了他。薛枭丁忧必退天宝观,你且细观着,如有风吹草动,直接向公主府来报,从今往后,本宫垂管你。”靖安大长公主唇畔微动。

地位尊贵之人说话皆是轻飘飘的,上嘴唇几乎不懂,说话嘴型变化幅度极小,更无需在意声量与清晰与否,只因下等人自会凑上前仔细聆听、咀嚼、分析、反馈。

靖安大长公主扯动唇角作笑:“若有大消息来报,自会有你的好果子吃。到时,你才算真正加入‘青凤’。”

姚早正大喜过望:“是!微臣必当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姚早正欢喜告退。

常豫苏嫌恶地转回视线,舌尖弹出舔嘴角:真他娘的想宰了他,这些贱民跟烂狗似的,看看都烦人。

......

消息席卷过境,在诸人猜测属实与否之际,薛枭上呈请愿书一封与吏部,不过两个时辰,朱批下印,御史台治书中御史一职悬空以待,薛枭丁忧赋闲在家。

次日,京中最顶尖的书画廊“观案斋”出雪景图一幅,名为《火雪融合图》,上印“米”字私章,更有米要和大家应景题词,但落款却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玉盘”。

众人皆猜测,许是米大家新收徒弟之作,看客纷至沓来,却绝不信此画出自新人之手。

好奇者打搅米要和:“这画,究竟是谁画的?”

米要和作疏朗状捋一把花白胡须:“此画,出自一女子之手...嚄,如今已出阁为人妇了,其人天赋异禀,精才绝艳,老夫于书画丹青一项深耕数十载,实在不忍天才埋没,故此下印推画,往后史册记载,涓涓长河中也有其一席之地!”

米要和言辞大公无私、甘为人梯,若有心人留意,必能从其眼眸深处挖掘出几分不甘与毛躁:这画早就是他的了!前几日,那靖安大长公主不知从何处听来的风声,非让他把画儿吐出来!不仅要物归原主,还要借他的名气给那女的抬轿!

凭什么!凭什么!

女人肯定画不出这等好画啊!

她们怎么就不信命呢?非要来抢,抢男人的饭吃!这不是捞过界是什么!?

米要和当然不请愿,仗着致仕的老臣和四大家的名气,不阴不阳地回了靖安大长公主一句:“...怕是老夫愿意拿出来,旁人也不信。”

靖安大长公主看他的目光,像拿着两把刀把他剖了:“不信什么?不信女人下得了笔?还是不信女人画画能出人头地?本宫便为女子,本宫若想要你堂堂米大家的右手,你敢给本宫左手吗?”

米要和艰难吞下口唾沫:...不敢。

既然不敢,那便更加卖力地完成任务。

经米要和之口,“玉盘夫人”的才名不过短短两日便横空出世,传扬遍京。

女人!嫁人!丹青!天才!

这四个词,压根不搭界呀!

这四个词带来的震撼,比《火雪融合图》其中精妙绝伦的技巧、张狂迸发的情感、出乎意料的架构给京师带来的震撼更大。

画坛诸人纷纷猜测,“玉盘夫人”究竟是为何人,猜测莫不是哪位宗室贵女的化名?抑或是勋贵王妃的爱好?也可能出身很低,只是个混迹在京师买卖古董的秋家园当画匠的女人?

三教九流都猜了,却始终不得其法。

终于,爱好丹青的礼部主簿唐兴盛,在内务司报送给良家子上丹青课的外命妇名表中,寻到了端倪。

“正三品诰命夫人柳氏山月”。

月...

月...

月,不就是“玉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