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锦川扯了扯唇角,近乎轻哄道:“都已经过去了,就别为此事费心了。”
宋言汐反握住他的手,声音几近颤抖问:“所以你远走边城,其实是因为***?”
墨锦川:“不完全是。”
知晓她的性子,他轻叹一声,“果然,讨的媳妇太聪明,也是件烦心事。”
没想到他此刻竟还有心情开玩笑,宋言汐不由沉了脸,冷声道:“赐婚圣旨还未下来,王爷若是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她说着便要抽回手,却被对方攥的更紧了。
墨锦川盯着她,眸光沉沉道:“你休想。”
被他倒打一耙的模样气笑,宋言汐好笑问:“此前有没有人说过,王爷脸皮厚?”
“有。”墨锦川一本正经道:“柯老将军曾说过,要扒了本王的脸皮,用作城墙防御。”
闻言,宋言汐一时竟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笑。
不过她倒是有些好奇,柯善柯将军,为何如此骂他。
墨锦川道:“他嫉妒我比他年轻,比他英俊。”
宋言汐:“……”
“旁的不说,王爷的脸皮确实比柯将军厚。”
墨锦川轻咳了一声,表情有些不自然道:“军营中多是些粗人,两军对垒叫阵之时,身为主将气势不可弱于对面。”
想到两军对阵,两方的主将立于千军万马之前,口沫横飞问候彼此的场面,宋言汐瞬间不气了。
若非不礼貌,她此刻恐怕已经笑出声。
这要是让百姓瞧见,岂不是要影响他在大家心目中的英武形象?
墨锦川也有些后悔。
不过他担心的,却是宋言汐会不会因此嫌弃他,觉得他举止粗鄙,不似她喜欢的温润公子模样。
哪怕他始终想不明白,那种手无缚鸡之力,只知道读书的文弱公子,究竟好在哪里。
说不定连杀只鸡,都要扯出一堆的大道理,然后心安理得的躲起来当甩手掌柜。
那种货色,留在边军中打个杂他都嫌碍事。
担心宋言汐嫌他粗鄙,墨锦川道:“边军中的汉子,向来不拘小节,宗平在阵前叫阵之时气势亦是不输对面。”
宋言汐点点头道:“到底是王爷带出来的兵,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话怎么听,也不像是在夸人。
墨锦川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大哥自幼便想习武,想做一个像言老爷子那样做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
我自小跟着他,耳濡目染难免心痒。”
可心痒二字,却不足以支撑边城数十年的风吹雨打。
宋言汐问:“这些话,王爷自己信吗?”
墨锦川沉默了片刻,道:“我欠姑母一条命。”
对上宋言汐因为心疼,而变得微红的眼睛,他故作轻松道:“幸好,如今已经还清了。”
为了还清这份情,他一度没了半条命。
宋言汐很想问,值吗?
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再去讨论这些没有意义。
墨锦川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背,似安抚道:“不生气,都过去了。”
宋言汐压下心酸,强行扯出一抹笑道:“王爷自己都不气,我又有什么好气的。”
明明想的是不生气,可话说出口,却变了味道。
察觉到墨锦川的神情变得紧张,宋言汐轻叹一声道:“我只是有些心疼你,并非别的。”
墨锦川:“我知道。”
“你既知道,还……”
对上他满眼的笑,宋言汐突然意识到,她被耍了。
不等她生气,就听墨锦川解释道:“当年知晓大哥与六弟一事内情之人,事后皆被姑母灭口。
放出消息的人,未必是当年事件的漏网之鱼。”
宋言汐顺着他的话道:“也有可能,是主导者。”
墨锦川点头,“姑母并非甘愿为人洗手作羹汤的性子,这些年在***府闭门不出,多半是假象。”
“可有什么证据?”
“姑母行事向来缜密,且一向伪装的很好,当年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信她能做出毒杀子侄之事。”
提及往事,墨锦川心痛的同时,心中亦有恨意涌动。
恨自己当时年幼贪玩,在路上耗费了太多时间,以至于赶到时一切早已成定局。
更恨自己太过迟钝,整日跟在父皇和大哥身边,都未曾发现做父亲的因儿子锋芒过盛,早已暗藏杀意。
此前数年,墨锦川经常在夜深无人时想,当初被推举成为储君的若不是大哥,父皇容不下之人会不会就变成了他。
这就像是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刀。
早晚有一日,会落下来。
“华阳***她……”宋言汐顿了顿,才继续道:“她虽身为女子,气魄却不输男儿,当初打天下之时亦不少为陛下出力。
或许,她对陛下而言,比起兄妹之情,更像是一把好用的刀。”
话虽难听了些,却是实话。
人非草木,更何况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又那么光芒耀眼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孩子。
华阳***作为姑母,动手之时,内心可曾有过一丝不忍?
她若真那般冷血,当日就该斩草除根,送他们兄弟三人一道上路。
墨锦川垂眸,摩挲着宋言汐的指骨,情绪难辨道:“无论是姑母,亦或者是淑娘娘,对父皇而言都是有用的棋子。
我们兄弟几人,亦是。”
听着他稍显落寞的话,宋言汐心疼的同时,更是心惊。
若宣德帝将身边之人都当做棋子,那他必然不想看见,手底下的棋子违逆他的心思。
王爷为了娶她,公然违逆了他的心意,他会不会……
墨锦川抬眸,对上宋言汐紧张的双眼,轻笑道:“别怕,父皇便是再狠,终究是人。”
四目相对,宋言汐听到他无声说:“他老了。”
便是再心狠手辣,眼中不容沙子,宣德帝却也抵不过岁月的痕迹。
即便他不愿意承认,可他每况愈下的身体,在无形中告诉他,这十年的时光没有虚度。
而他,也早已不复当年的强壮。
忽然之间,宋言汐明白了什么。
难怪宣德帝让她救治丽妃,为墨锦川医治双腿,甚至大晚上让她前往宁王府,却独独没提过要她入宫为他诊脉。
因为她一旦知晓他如今的身体状况,他便不能留她。
而她的背后,是整个言家,他轻易动不得。
宋言汐定了定心神,问:“王爷接下来,打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