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庄园。
黄衣矮胖道士,提了灯笼,捧着一只纸鸢。
他朝锦袍少年微微一笑,“二公子,这纸鸢是从本山来的。师长交代,要选出一良才美玉,纳入山中。这麻烦事,就落在我头上了。”
黄衣道士理了理稀疏焦黄的头发,摆出一副为难样。
卢二按捺住兴奋,小心问道:“这良才美玉,道长可有人选?”
一阵强风忽地呼啸而来,会客厅中的窗户许是没关好,咚得被刮开,风呼隆隆,整个厅内乒乒乓乓,不知多少东西被卷得七零八落。
卢二赶忙去将窗户关上。
又听黄衣道士在背后说:“哪里有那么些良才美玉?我下山一趟,就没见过几个够资格的!”
卢二忐忑不已,倏尔转身道:“道长不必担忧,以卢家与龙虎山之间的关系,若有所求,必然全力襄助。”
“只是求一贤才,恰如手掌翻覆,没什么难的。”
黄衣道士笑道:“要是真如你说的那么容易,贫道也不会空手而回。”
继而叹息道:“麓山行省,首府可是整个行省菁英汇聚之地。那地方都没见着几个够资格的,这穷乡僻壤,又有几人够格?”
“别把龙虎山看做那惜缘道馆之辈,要想入龙虎山本山,非得是百年一遇的天才。可不能收的如此随意。”
卢二又惊又喜,悄声说:“马道长,您看愚…有没有那个资格?”
黄衣道士闻言大笑。
笑过之后:“卢公子,你觉得你的天资,能称得上百年一遇吗?”
卢二心中一冷,就要认命。
却听黄衣道士叹息一声:“光看天资,你是万万不够。但念及宿缘,卢公子还是有几分机会的。”
卢二喜道:“马道长此言当真?”
黄衣道士又笑道:“纵然如此,还需要卢公子立些功劳。我也好有个由头引荐。”
卢二纠结万分,不久之前,这位道长,就提到类似的事情。只是他稍加思虑之后,就打消了主意。
他未修道法,身上也没有任何真气可言,遇到了妖怪,就只能受死。
哪怕这位道长做出保证,一定会护他周全…身死大事,岂能轻易操于人手?
“道长,我想再考虑考虑。”
黄衣道士心中稍急,脸上只是笑:“卢公子还需快些考虑。我以九宫八卦算过,明日吴镇之中,有一大妖。”
“若你能随我击退此獠,立此大功,本山长老必会刮目相看。到时入本山,可谓轻而易举。”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卢二点头退去,口称:回去好好思量。
走了之后,黄衣道士将纸鸢展开,面色阴鸷。
“大兄怎能如此孟浪,一催再催。要真将这一镇的人全送去投胎,要是将我俩记下,报给判官。”
“那时该如何是好?”
“就算得了道书,到了第五境,也不过延年益寿。最终还得地下走一遭。到时候油锅、拔舌轮流来一遍……”
背负双手,来回走动。
“幸亏种邪术能驱使妖邪,孽债都让那妖怪背了,要不然这事我沾都不沾。”
大兄是邪道,他是旁门。以往虽也诓骗过不少富贵人家,但也没修什么邪法邪法。要不然也不可能在麓山首府混迹,奉行道总坛,诸多大修行者都在那里扎根。
窗棂轻响,马道士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
一只鎏金纸叠成的纸鸢,忽而飞入,转了一圈之后,飞到案几上。
马道士忙把窗关严,上了窗栓,取了纸鸢。
刚一接触,纸鸢翕然自解,展做信笺。
马道士忙恭敬读过,长叹道:“装模装样,从未想过用以假撞真的一天。”
信笺叠好,收入袖中。
表情似喜似悲:“看来也只能沿着此路,一直走到黑了。”
“也不知道卢公子到底答不答应,总不能胁迫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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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二去了绿珠的院子,敲门之后,就听愤懑之声:“二哥,你忒不义气。就这么看着我被揪回来。”
那声音极为清脆,听声辨人,却是绿珠。
卢二不由笑道:“阿珠总与我抱怨,说你禁足之后闷的不行。听你声音,倒是精神的很。”
绿珠不由一窒,又笑着说:“二哥你可别诓我,要我真闷了,你难道能放我出去?”
刚才的苦闷,这时一扫而空,卢二精神抖擞,憋不住笑:
“可不能让你出去。”
“李道士从未见过你,咱家与他之前有过恩怨,你这一去,还不吓着他。”
“我怕你一厢情愿,碰了壁。回来与我哭鼻子,与其那样,还不如在家里待着。”
绿珠弱声道:“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我若去了,还不手到擒来?”
卢二噗呲笑道:“这可不好说,人各有好,谁知道他喜欢哪种。要是他看不上你,只会觉得厌烦。”
绿珠哼道:“二哥,你净寻我开玩笑,不与你说了。”
卢二:“别介别介,我还有话要问你。”
“你是说阿珠吧。”绿珠狡黠道。
卢二叹道:“快把她叫出来吧。”
房内有人声,细如蚊蚁,戛然而止。
绿珠大声问道:“阿珠与我们一起这么多年,这时还青春年少,你见她俏丽,可能还觉得新鲜。”
“若是再过些年,她粗活做多了,腰粗脸肥。你只会将她当个女佣,要是将她赶出门去。”
“亲人离散,恐怕也不会收她。你若喜欢她,何不收她做妾,给个名分?”
卢二讷讷不能言。
木窗后,纤细身影就往房门去,又有人影从后面拉住了她。
支吾一声。
绿珠强硬道:“要是连个名分都不给,以后就不必见了。真个讨嫌!”
卢二应道:“那且先说定。以后绿珠,在我这,起码有一个妾的位置。好妹妹,这总行了吧?”
绿珠冷声道:“空口无凭,二哥你需签字画押!”
“好了小姐,不要为难公子了。”
“他只拿你寻开心,连个名分都不许给你,你还净向着他!”
门嘭得打开,瘦小身影跨过门槛。整了整衣裙,俏丽的脸洋溢着喜色,朝着卢舍予猝然一笑。
“公子,你又来见我了。”
卢二扯动嘴角,笑得有些复杂。
一妻一妾,弱水三千,若能随本心取一瓢,也就不必烦恼了。
可要是纳为妾,让她受正妻的气,以她的性子肯定能受得了。心痛的是他。
这时又有了去龙虎山修道的机会,我要是走了,难道让她在此地枯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