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文与袁道纯的交谈,只是一个小插曲。
一行人直奔廖长老家而去。
廖长老在家里坐镇,早早让妇人们做好了饭菜,等着他们。虽然在入夜前已经吃过一次,但那猪妖可不好对付。这一番折腾,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力气,所以要做些吃食犒劳他们。
之前有青壮回家取过白酒、清水,大致的情况他已经了解,但是两位‘功臣’还未回来,都不敢开席。
他点起火把,站在门口等着。一看见火光就迎了上去,一脸恭敬的往袁老道那边去了。
李修文在右边搀扶,他就去左边。廖长老轻扶起袁老道的手臂:“老哥哥,可辛苦你了。”
“多亏了你费心,不怕苦不怕累,把妖除了魔灭了。要不然俺们罗罗村,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俺都想好了,到时候在碑上添上你的名字,让你丰功伟绩,永世流传啊!”
袁老道皱眉道:“少给俺来这套,猪妖是猪妖的价,邪道是邪道的价。报酬,一分都不能少!”
袁老道将手臂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就算他此时的身体有些虚弱,也没到无法走的程度,之所以让李修文扶,一是为了省点力气,二是为了说些悄悄话,套套近乎。
进了屋,廖长老亲自端来吃食,韭菜炒肉。肉还不少,至少占了三分之一盘子。
至于其余的强壮……就只能在海量的韭菜里,挑出几条小虫大小的肉。
不过,也没人敢抱怨。
这两位道士身先士卒,与猪妖搏斗,与邪道搏斗,正面生死,承担了最大的风险。
而他们只是挖挖土,打打下手,做些辅助的工作。至多也只是勾引着野猪。
无论是功劳轻重,还是主客之节,他们都应该得到最好的待遇。
叶非鱼与阿花也被招了过来。
阿花跳到李修文的旁边舔着他的小腿,李修文轻抚他的后背,撕下来一块馍喂给他吃。
叶非鱼见师父受伤,心里面难过,又怕哭出来被人笑话,扁着嘴无所适从。
袁老道连忙安慰道:“小伤小伤,非鱼,快吃菜。这里有你最爱吃的肉呢!”
好不容易将他安慰好,拿着筷子一动手臂,叶非鱼又开始难过起来。
李修文执着阿花的前腿,让它后腿着地,直立起来,怪模怪样的扭了几下,两只爪子做了一个捧书的样子,摇头晃脑好似私塾里的先生。
叶非鱼看它滑稽,情不自禁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时候心里才好受一点。
既然吃饭会碰到伤口,叶非鱼就拿着筷子喂到老道嘴里。
三人一猫分着一盘菜,阿花就只能委屈委屈少吃点肉,多吃点菜。只是这韭菜吃多了,会不会情难自禁,李修文尚没有此类概念,所以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一根一根,夹起来,丢给他吃。
风卷残云般,吃过饭之后,又各自喝了一碗菜汤。
廖长老专门捡来一个破碗,盛了半碗,端给阿花喝。
阿花的眼珠转了转,在征求李修文的同意之后,就伸出腥红的舌头,在碗里舔舐着菜汤。
李修文他们吃过饭,村里的青壮也吃过饭,廖家的妇孺也吃过了饭……只有胡老三,饥肠辘辘。又被人看住了,不能动弹。百爪挠心,痒痒的很。
“大哥,能不能拿点干饼给俺吃。要是实在没有的话,你们要有吃剩下的,都可以拿过来,俺都能吃。实在饿的受不了了!”
看管胡老三的青壮,冷着脸:“饭剩的多了,就是没你的份!”
廖长老专程吩咐过,这胡老三,犯下如此大错,害的村里是不得安宁。田地被他霍霍了不说,又花费了这几多银钱,请来道士,大费周折。眼见还要再添上一笔,使得家家不得安宁。
就算他胡家炊饼有名,就算他家只有这一根独苗了,也不能轻易放过!
他不是想当猪吗?今天先饿他一夜,明早就把他装进猪笼,扔到河里。有什么罪过,自有河神评判!
等所有人吃过饭,廖长老就宣布了对他的判决。
现场鸦雀无声,都沉默着赞同了这个决定。胡老三的脸白得吓人,一下子昏了过去。
此事就连袁老道也没有反对,要不是被李修文救了,他这把老骨头差点交代在那里。即便不是胡三动的手,也是诱发此事的引子,怎么可能救他!
眼见胡三就要成为河底的一缕亡魂,李修文却好奇他们吹得神乎其神的炊饼到底是什么味道的,心里起了救他的念头。
现场也只有他一个人有能力,并且有意愿救人。
并且他也能给出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说法。
只因他认为,判语中“懒汉借枕头求富”,这胡三并不是想要害人,也是被蒙蔽了,被邪道当成了苗床,借自身养小魔。
虽不足惜,但能给他指出一条悔改的路。
于是李修文便站出来说道:“他这一死,什么都没了。田里被践踏的麦苗、各家支付的酬金你们该去哪里找人赔偿?”
经他这一提点,廖长老双眼一亮:“道长的意思是?”
李修文轻笑道:“胡家只剩下他一个独苗,炊饼也只有他一个传人。我思来想去,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如让他戴罪立功,起早贪黑的赚钱,赚到的钱就用来赔偿各家损失。”
廖长老沉思片刻,道:“可是这小子要是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天天躺在床上不肯干活……”
李修文笑道:“你不会派个人看住他,他要是还不肯干。不想当人,偏要当猪,那就把他装进笼子里,丢到河里喂鱼。”
“不要不要,俺肯干!”眼见有一条活路,这时候装晕的胡三也‘恰到好处’的醒来了:“以后俺就起早贪黑的卖炊饼,赔偿各位哥哥姐姐,叔叔婶婶的损失。”
说完这些还不忘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又说:“还有李道长,只要想吃炊饼,俺管够!”
廖长老轻笑一声,对李修文投以敬佩的眼神。
这事既已说定,本该到了谈报酬的时候。
李修文神色凛然的说道:“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邪道被我拘了二魂七魄,只余一魂,现在已经变了傻子。但他未死,祸患未平,还需要再排查排查。”
廖长老吃了一惊,即便已经知道此事有邪道参与,青壮们只是围观,具体的细节只能从李修文这边听说。只是只言片语也够他领略到的其中的明刀暗箭。黑夜中波谲云诡的斗法,仿佛就在眼前。
五十多年生涯告诉他,就算只余一魂,邪道就是邪道,说不定哪天就借助什么妖法恢复了神智。在那时候,没有道士守候的村庄,就会成为虎豹爪下的黄羊。
于是,忙把吃过饭的青壮组织起来,清点人手,挨家搜查。
李修文将旧书拿在手中,心中微叹。
他要追邪道不是为了‘纳形’,目前来讲,稗官野史中只有能够容纳形体的只有一个位置。邪道这样的人还不够格被他‘纳形’。
能被纳形分为两种。
第一种,异事中的主人公心甘情愿的被收纳进稗官野史里,栖身于其中,可保留意识。驱使之时,能使用全部力量、神通。
第二种,异事中的主人公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无论本体还是魂魄都被镇压。那时候他以真气驱动稗官野史,只要对方在角力中落败,就会被收纳进去。
被镇压的妖精鬼魅,就算被唤出,也只能被作为傀儡支配,实力只能保留七成,神通也只能留下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