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今年十七,再过三年就二十了,若是再碰上女家倒下来一个,又来三年……
何年马月她才能抱上孙子?
还有,这个家实在太冷清了,进进出出都只她一个人。
饭都不好做,多了吃不完,少了浪费柴火,地里的菜也大都老了去,家里没养猪,根本吃不完,挑去卖又实在太远,着实很不习惯。
人陈家既然递了梯子,刘氏也就跟着下,小女儿的房门一关上,她就开口问了起来……
“我正说过几天要来你们家玩呢,不想你就过来了,话说你家陈桃那丫头,长得那么好看,可寻婆家了没?”
陈大娘听到这话,心里喜得跟啥似的,脸上却愁眉苦脸……
“唉!这丫头也不知是随了谁,说是有几家曾来说过,但桃子愣是谁也看不上,不是说矮了,就是说瘦了,儿女都是债,咱们这做爹娘的,都快愁死了……”
话风一转,她就开始往方铁柱身上扯。
“还是你家铁柱懂事儿,看看这活儿干的,有模有样……”
“话说,啥时候请我们吃喜酒啊?”
刘氏接腔道:“嗨!儿媳妇的影儿都还没见着呢。”
“我看你家陈桃这样的,就不错……”
“也不知我家铁柱有没这个福气,娶个陈桃这样的女娃子回来。”
“呵呵呵……”
陈大娘捂嘴轻笑,说道:“你看我家陈桃不错,我倒觉得你家铁柱更好,要不咱俩换换?”
“换换就换换!哈哈哈……”
话聊到这个份上,就差不多了,陈大娘开始转移话题,聊了一刻来钟,就推说家里有事,抬步离开了。
她一走,方铁柱就冲进了堂屋,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问道:“陈大娘都……都说了些啥?”
刘氏笑意都快压制不住了,也没卖关子,说道:“说了啥?说了要把陈桃许配给你呢!”
“真的?!”
“那还能有假?”
“啥时候成亲?”
“瞧你那猴急的样儿!放心吧,很快的。”
刘氏颇有些感慨道:“最迟,也超不过三个月。”
都是缘分啊。
当年,她做梦也想不到,竟然会跟陈家结亲。
方正田本就不是个孝顺的,虽说阿娘过世这几天,他心里有些个不好受,但也只是有些,相比起儿子成亲的大喜事儿,早就把方老婆子过世的阴霾,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见儿子半天没出来,他手里抱着的柴火一丢,也抬步进了堂屋,问道:“真定下来了?”
“差不多吧,十九那天让我李媒婆去一趟。要是没啥问题的话,就安排在正月初六定亲。”
刘氏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至于成亲嘛……正月亏外家,二月亏自家,大概率会定在三月,不过,还是要合过他们俩的八字再说……”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之间,方雨桐两口子回到县城,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她吃不下,也睡不好。
满脑子还在想阿奶的事儿。
她吃不下,牛妈就很慌张。
看着夫人日渐消瘦的脸,还有主子爷愈来愈黑的脸色,她每天都过的提心吊胆。
生怕主子爷一个不高兴,就把她拉去卖了。
“把碗给我。”
陆文且抿着嘴唇,黑着张脸,从她手上接过饭菜,端着进了两口子的房间。
进门的一刹那,他立马放松脸部的线条,扬着笑意说道:“雨桐,今儿牛妈买了些新鲜的河虾,这么冷的天也是难得,你快起来尝尝……”
方雨桐毫无胃口,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你们吃吧,我吃不下。”
“那我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不用,我没病,只是有些想阿奶……”
陆文且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碗,提议道:“看看又无妨,就算没病,开个消食开胃的方子也好……“
“真的不用。”
方雨桐很讨厌吃药,小时候因着体质不好,喝过的药不老少。
一想到那黑褐色的药汁,她就直犯恶心。
为了不喝药,她主动坐起身,伸手去端床头的饭碗。
“我来。”
陆文且从她手里接过,一口一口喂着她吃。
吃了三四口,她蹙着眉头摆手,“好了,我真吃不下了……”
说完,水都没喝一口,就又躺了下去,还把脸转了过去。
躺了好一会儿,身旁陆文且没半点响动,她又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他满是担忧的视线……
她推了推他,牵强地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真没事儿,你快去吃饭吧。”
见陆文且一动不动,还摆着一张怨妇脸,看着比她还可怜,无奈地妥协道:“赶紧去吃饭,一会儿带我上医馆看看,成了吧?”
“成。”
这下,陆文且同意了。
来到医馆,开始诊脉。
方雨桐正想开口,能不能别开药方子。
她有玉露,比啥药都强。
还有两天就到了第九天,到时就可以喝了。
陆文且先开了口,“大夫,我媳妇儿咋回事儿?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的……”
大夫笑呵呵地让方雨桐换只手上来,安抚道:“放心吧,无甚大碍,就是有喜了。”
一句话,把方雨桐两口子都说愣住了。
“你,你是说,我陆文且,马上就要当爹了?!”陆文且差点没蹦起来。
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娃子,就这么突如其来地降临了。
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对!你就要当爹了。”
大夫笑意吟吟地嘱咐道:“只是脉象尚浅,估摸着还不到两个月,这时候的胎儿还不甚稳当,回家后多吃点好的,别来回跑跳,多躺床上歇歇,千万别让她累着了……”
“不可郁结多思,要多笑笑,往后孩子生出来才好带……”
方雨桐怔怔地抬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自己那瘪瘪的肚子。
这里面,竟然有了一个娃子?
是她方雨桐的娃子。
还挺神奇的。
阿奶过世后,心里缺失的那一块,莫名又被填补上了好些。
阿奶入土才三天,她就诊出怀了娃子,定是阿奶到了下面,怕她孤单,就把这个娃子给她送来了。
从今儿起,她也是一个做阿娘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