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门口跪着的老三,满脑子都充斥着阿爹凄厉的惨叫声。
害怕到极致的他,只得用两只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耳朵,以求能把那刺人耳膜的声音给阻挡掉。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娃子,刚张开嘴巴,想要哭嚎两声来发泄内心的恐惧,又赶紧死死地闭上了,只能任由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生怕把那女煞星招来,再挨一顿打。
方雪梅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半天脑子都回不过神。
莫非这就是老天的用意?
让她回来亲手报仇的!
要不怎么能在她进孙家门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倒下去两个?
话说这死老太婆也是狠,真抱着要她命来的。
可以想象得到,若是这一菜刀落在自个儿头上,这会儿,她只怕是魂归地府了。
不对,也可能像上辈子一样,又会回到陈家富前来相看那天清晨。
虽说有这个可能,但她还是无比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她,还挺喜欢这会儿的自己。
回过神,她也不忙着止血,反而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房门,看也不看跪在堂屋门口的老三,径直出了院门,去了老族长家。
刚到人家家里,就嚎啕大哭起来……
“老族长!您快过去看看吧,我婆婆她疯了呀,拿着把菜刀,嚷嚷着要杀杀狗娃哥嘞!呜呜呜……”
“就是一条狗,还知道护崽子呢,哪想她竟这么狠的心,狗娃哥要是有个好歹,可,可让我下半辈子咋活呀!”
等她领着老族长一伙人赶回孙家的时候,床上的两人还没醒。
孙老婆子握着菜刀的姿势也没变,被子上全是血,整张床触目惊心,血腥味儿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让让!郎中来了。”
方雪梅学着妹妹的样儿,用仅能动弹的一只手半捂着脸,抽抽噎噎地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和之前咧着张嘴,哇哇嚎的样儿不同,这次的她哭起来,让人看了不由得心生怜惜。
狗娃这个新媳妇,老族长还是挺满意的,看着她现如今的这副惨样,忍不住就鼻子一酸,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
其他几人,也是一阵沉默,都在心里暗自怪罪孙老婆子不做人,连当眼珠子疼的儿子,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郎中一阵忙活之后,血总算是止住了。
“也是他命大,这一刀没有砍到大血管,命好歹是救回来了,待会儿应该就能醒,只是脚筋断了,这辈子想要站起来,是不可能了……”
郎中是这家的常客,三个娃子调皮捣蛋,时不时就得挂点儿彩,当然,也难免有些头疼脑热的。
孙老婆子又是个疼孙子的,伤得重或者高热不退时,就会叫他来看。
只是,五次中得有三次不给银钱,不是说他手艺不精,没把病给治好,就是说他狮子大开口,可着他们家来坑银钱。
虽说医者仁心,但他也有一大家子要养,就算没到见死不救的地步,却也不想往里填好药。
毕竟,这都是本钱,万一孙老婆子赖了账,他出诊银子拿不到不说,还得搭进去一堆药材。
接着,就轮到昏死过去的孙老婆子。
心里有了疙瘩,他也没再客气,直接拿出银针来扎。
也不知是技术不到家,还是纯粹的公报私仇,一针没醒又扎一针,一连扎了七八下,直到老族长都看得龇牙咧嘴,孙老婆子这才发出一声痛呼,醒了过来……
她刚睁开眼,就看到床上那一大摊血迹,刺鼻的血腥味让她骤然清醒,恐怖的记忆瞬间回笼,张着大嘴就嚎了起来……
身后的老族长听得不喜,皱着眉头喝骂道:“这会儿知道哭了,砍下去的时候,不挺能耐的嘛!”
“咱们老孙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孙老婆子背对着房门,还不知道老族长来了,一听到他开口,就老激动了。
扑到他身边,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大着舌头告起了状……
“我的老族长啊,都是这贱蹄子害的啊!我弄死……”
方雪梅立马插嘴,苦口婆心道:“婆婆,您老糊涂了,老族长是咱们全村的,可不是您一个人的,您一大把年纪了,可别叫有心人听了去,再传出啥是非……”
原本老族长没多想的,可这么一听,还真有些膈应。
特别是看到孙老婆子那张皱巴巴的脸,还有满脸的鼻涕泪水,张开的大嘴里,全是大黄牙,有好些还发黑了,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心里顿时翻涌起伏,胃里如同吞了一只苍蝇,厌恶得不要不要的。
“去去去!一天到晚瞎胡咧咧啥?”
“啥事儿都往别人身上推,没啥推的时候,还得造点事儿出来推!”
“那可是你亲生的儿子啊!你也下得去手?”
孙老婆子急得摇头晃脑,还不忘摆手,“不是我!不是我!都是这贱蹄子害的……”
老族长气得胡子都飞了起来,怒声骂道:“你少冤枉人家!”
“我们进来的时候,那把菜刀还在你手里握着呢!”
“这会儿想抵赖?迟了!!”
老族长嘴上骂得厉害,也不知咋回事儿,他心里却有一股暗暗的庆幸……
孙狗娃不是个老实的,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弄的整个孙家村鸡飞狗跳,他早就对这人够够的了。
这会儿瘫床上了也好,心想,总该能消停些了吧。
听到这话,孙老婆子差点把一口牙给咬碎,辩无可辩,只得又反身扑回床上,放声大哭。
隔壁两婆媳站在自家墙头,伸长脖子往人家屋里看,急得不住跳脚,一脸可惜道:“之前不都在院子里闹吗?”
“这次咋换屋里了?”
“真真急死个人……”
房里的郎中叹了口气,提起药箱,欲言又止地看着这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又小,就忍不住发起愁来……
再扭头看看方雪梅这个刚娶回来的填房,就更愁了。
唉!这也是个可怜的,本就断了只手,这下男人也没指望了。
昨儿,他曾给孙狗娃看过伤势,知道这人在子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