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了好半天,才鼓足勇气踏进房门,一看到床上坐着的身影,心里头就紧张了起来。
“雪、雪梅啊,你的脸、你的脸伤得重,刚才郎中也说了,要小心别磕蹭到了……”
她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的说道:“家富睡觉又是个不老实的,今儿晚上你先一个人睡,这一天下来,你也累得不轻,就、就早些休息吧。”
说完,也没等到方雪梅回应,就略微急促地出了房门。
呼!
李氏拍拍胸脯,吓死她了!
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就搓着胳膊去洗澡了。
陈家富刚到镇上的脚店门口,便被昔日的狐朋狗友堵住了去路……
“家富,唉!兄弟我同情你啊!”
“啥也别说了,咱喝酒去!”
“对!今儿不醉不归!”
几人一上来,就对他勾肩搭背的,一副哥俩好的样儿,看着很是亲热。
要是没出媳妇儿毁容这事儿,陈家富定是不敢去的,怕被自家阿爹打死。
可今儿他实在太苦闷,太迷茫了,特想一醉方休,好逃开现实里的一切。
当下便豪爽地一挥手,“喝就喝!谁不喝谁是孙子!”
七八个人喝了一杯又一杯,接着又换场,直往镇上的百花楼去了。
说是百花楼,也就十来个姑娘,一见几人过来,老鸨眼都亮了。
“哎呦!我说陈小爷,您可是好久没来了……”
“白莲姑娘为着您,眼都快哭瞎了……”
白莲姑娘,就是之前让陈家富要死要活的那位。
这本是她们花楼里的场面话,老鸨顺嘴就来。
不想半醉不醉的陈家富却当了真,开口就要找白莲姑娘。
老鸨傻眼,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陈小爷,要不您今儿换一个?”
“我谁都不要,一个个丑得像个恶鬼似的,我就要我的白莲姑娘!”
陈家富不管不顾地发起了酒疯,就差在地上撒泼打滚。
“可,白莲姑娘不在这了啊!”
老鸨真没说错,出了那事儿之后,白莲姑娘就被她转手卖出去了,就怕陈大江两口子为了这个宝贝儿子,再把她花楼给砸了。
陈家富闹了一阵,渐渐安静下来,就在众人以为这事儿过去的时候,他一个起身,就往楼上跑,一间一间的房门,挨个踢了一遍……
“出来!把我的白莲姑娘交出来!”
他猩红着眼,声嘶力竭地吼道。
老鸨魂都快吓没了,颤抖着声音让楼里仅有的一个打手赶紧去制止……
知道他是陈记杂货铺的宝贝独苗苗,老鸨不住地叮嘱,“小心着点!千万别伤了他……”
一众狐朋狗友“喔!喔!”地起哄,气氛更加紧张刺激。
陈家富也听得兴奋,仿佛全身的血液都燃起来了。
他从小到大,被阿爹阿娘管得太紧,就是之前来逛花楼,也是斯斯文文地坐在一旁,发乎情止乎礼,行为有度,从没越过雷池半步。
今天,他仿佛脱缰的野马,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分外快活,好似把世间一切的教条规矩,都踩在了脚底下。
不想寻求刺激过度,却打扰了人家的好事儿,一个脾气暴躁的,提着裤子就冲了出来……
“你他娘的!耍横耍到老子头上来了?我看你是找死!”
“砰!”
一脚,就把陈家富踹飞出去,直接踹下了楼,屁股着地,瘫在那里半天也起不来身。
“啊!!”
“哎呦!我的屁股……”
“娘嘞!这下可完蛋了!陈大江非得把我这花楼拆了不可……”
“快快快!你们还愣着干嘛?叫大夫去呀!”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老鸨的惊叫声和陈家富的惨叫声交相呼应,一声高过一声。
房里的姑娘,也被吓得衣裳都来不及穿好,便朝外探头,想要知道发生了啥事儿,嫖客直接提着裤腰,就出来了看戏……
而撺掇他来的一众狐朋狗友,见真出了事儿,生怕担责,一哄而散,再也没回来。
踹人的男子冷静下来,知道自己闯了祸,银子都没付,就趁乱从百花楼的后门溜走了。
睡梦中的大夫被砸门声吵醒,惺忪着眼来跟着小伙计到百花楼,一看到瘫在地上不住惨叫的陈家富,便赶忙上手查看。
“咋样咋样?伤得严重吗?”
老鸨见大夫的神色越来越凝重,颤声问道。
“何止严重?这辈子都完了!”
大夫看着疼得脸色苍白的陈家富,就止不住地摇头,“你说你,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不在家陪自个儿的新娘子,跑这儿来干啥?”
“这下好了!尾巴骨都摔断了,还断成了好几节!”
“成了个彻彻底底的瘫子,一辈子也起不来了!”
“唉!可让你阿爹阿娘怎么活……”
陈家富听到这话,眼一翻,就撅了过去。
老鸨也想撅过去,奈何承受力太过强大,没能成功。
强撑着把大夫送出门,还跟大夫保证,一会儿就去通知陈家人。
她看着昏死过去的陈家富,是要多发愁有多发愁。
“啥?!你说啥?”
陈大江听到小伙计的传话,只觉眼前一阵发黑,瞬间瘫软在地。
李氏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住在家里的几个舅舅们,也都起身了,问是个啥情况。
第二天,整个镇子都沸腾了。
都在议论三件事儿,一件自然是倒霉透顶的陈家,新娘子被摔得面目全非不说,新郎官半夜去花楼,为了个姑娘被人给打成了瘫子,连大夫都束手无策。
第二件,就是陆家村陆文且那个街溜子的亲事,这么不着调的一个人,也不知哪辈子烧了高香,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还陪送了丰厚的嫁妆,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那十全十美包和团圆包。
第三件事儿,就是镇上去年刚开起来的百花楼,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老鸨带着手底下的十几个姑娘,全跑路了。
陈大江两口子啥也顾不上,赶着骡车,带着儿子儿媳,接上王大娘,就风风火火地找神医去了。
骡车上,方雪梅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瘫在那里的陈家富。
耳边是婆婆压抑的哭声,和公公咬牙切齿的骂声。
心里是快意无比。
跑啊!
咋不跑了?
不想和她洞房,却跑去花楼和别人抢姑娘去。
敢嫌弃她?
往后,还不定谁嫌弃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