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
“快!拿凳子!”
“阿娘,我的衣兜不够大,一会儿您可别走远了……”
“我的也不够大……”
随着一阵鸡飞狗跳,院门门槛上,架起了两张叠着放的长凳。
方铁柱和方承宗两兄弟带头,守在院门里面,一众娃子们在他们俩的身后吵吵嚷嚷,你推我搡地,就是想要霸占到一个最佳位置。
“嘀嘟嘀嗒~嘟嘀嗒~啵嚯!”
……
唢呐声和炮仗声,已经到了院门外,陆家人也一个个冒头,乌泱泱地堆挤在了被拦住的院门外……
春光满面的陆文且,和负责提钱袋子的陆家大伯,被拥在了最前面。
陆家大伯清了清嗓子,院门里咿咿呀呀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见安静下来了,他拉着调子高声唱道:“日吉时良大吉昌~”
唢呐声立马跟上,“滴嘟嘀嗒~”
“今日迎亲到贵堂~”
“哒嘀嘟哒~”
“还请尊亲莫为难~”
“滴嘟嘀嗒~”
“好叫淑女配才郎~”
“哒嘀嘟哒~嘀嘟哒~啵嚯!”
方家众人听到陆家的唱词,“哄”地一声,都笑了起来。
方雨桐是啥淑女?
他陆文且又是啥才郎?
特别是方铁柱,瞪了眼对面笑得冒傻气的陆文且,开始磨牙。
也不嫌害臊!
不过,想到自家小妹那好吃懒做的名声,又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封子!”
“封子!”
……
底下的小娃子们才不管什么淑女什么才郎呢,吵着闹着就是要封子。
陆家大伯的大手伸进钱袋子里,抓了一把出来,用力一扬,“哗啦啦”地散了一地……
红色的是包着铜板的红封,绿的是包好的饴糖点心,花花绿绿地,雨点一般砸了下来,看着很是漂亮。
“抢呀!!”
“我的!这是我的!”
“喂!你们别都跑了呀!留几个人守门!”
陆家的一众后生一拥而上,就想趁方家众人抢封子的时候冲进来……
“添!”
方铁柱大吼一声。
陆家大伯的手,又是一扬……
“哗啦啦……”
院门里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再添!!”
方承宗也跟着大喊一声。
陆家大伯的手再一扬……
“哗啦啦……”
“继续添!!!”
陆家大伯又连着撒了三把……
这三添,代表着添子添孙添重孙,也是这边的风俗,男女两家共同祝愿这对新人开枝散叶,儿孙满堂。
里面的众人都抢疯了,一旁站着的大人们,也开始弯腰去捡,随后加入战团,抢得比娃子还欢。
小娃子们更是不住地来回推挤抢夺,时不时往自家爹娘手上递一把,情急之下,好几个娃子人都没看清,手里的封子塞别家大人手上了……
“方铁蛋!别尽挑着绿封捡,红封也要,再让我看见你把红封踢走,屁股给你打开花!”
“哎呦!你们的眼睛都长脚底板上啦?一个个的,专挑我手上踩!”
三婶一边两手不停地往自己面前扒拉,一边大声呵斥小儿子,抬眼的功夫,手背上就被踩了好几脚。
她吹都顾不上吹一口,一直不停地捡,还不等她捡完,又是一阵红红绿绿的暴雨砸了下来……
方铁柱捏了捏手里那个厚实的拦门红封,扭头朝一旁的大堂哥手里看去。
“看啥看,都一样。”
方承宗感受到他的目光,立马把红封揣进了兜里。
“切,看一下都不行啊!”
方铁柱翻了个白眼,朝身后的千军万马吆喝一声,“小的们!跟我进堂屋!!”
众娃子一哄而起,全朝堂屋大门疯跑过去,要是被外面的陆家人抢了先,就得少抢一波了。
陆家后生也铆足了劲往里冲,却被院门里面的方家大人把住了门,气得不住跳脚。
等自家这边的娃子全进了堂屋,把着的院门才打开,随着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响,陆家人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在堂屋大门外,陆家大伯一连又丢了十几把,再掏了两个百来文的大红封,拦门仪式告一段落。
众娃子们围在一起,捧着自己的成果比来比去,时不时拆上一个绿封,看到是饴糖就大笑一声,看到是点心就唉声叹气。
拆出来的绿油纸也舍不得扔,放进兜里,留着做毽子踢。
“都别走开啊!一会儿还有一场!”
大人们叮嘱自家的娃子。
不一会儿,陈家的迎亲队伍也到了,陆文且这不着调的,像是忘了自己是个新郎官,领着陆家一众人不停地嚷嚷着添、再添、继续添……
少说也添了十八代,几乎把陈家钱袋子里的封子掏了个干净,却连院门都还没放他们进来。
这边习俗,男家的钱袋子不能空,不然一对新人后半辈子要穷苦一生。
好些血气方刚的陈家娃子,气得破口大骂,有个狠辣的,更是当场就捡了两块拳头大的石头,嚷嚷着要给陆文且开瓢,还好被陈家富一把拉住了。
“没封子了?那就喝酒!”
“对!喝酒……”
“喝不过的是孙子,跪在地上叫爷爷的那种……”
陆家一众娃子都玩脱了,光院门口就堵了近半个时辰。
最后还是陆家大伯出面,揪着陆文且的耳朵拉进了堂屋,总算把陆家那群脱缰的野马给镇住,讪讪地让开了门。
陆文且脸皮厚,当着众兄弟的面,被自家大伯当狗似的训了一顿,愣是一点事儿也没有,咧着张嘴好不嘚瑟,看着像个二傻子。
其实他也不想的,主要是一想到今儿就能把媳妇儿娶回家,他就忍不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催妆的唢呐声响起,两方人马,又因为姐姐妹妹谁先出门子吵吵开了。
刘氏一个头两个大,这群后生,太能闹腾了,更别说,还有大女儿毁容这件事儿。
唉!也不知道明儿一早,陈家会不会打上门来。
最后,陈家和陆家比了三场,喝酒、单挑和投壶,在陆文且那几个街溜子兄弟手里,陈家一众斯文人输得彻彻底底。
不愿服输的陈家娃子,嚷嚷着要比文的,作诗和对对子,任由陆家人挑一个。
胸无点墨的陆文且,怎么可能应战?
说道:“再闹下去,吉时就过了。”
陈家彻底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