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达闻言,刚要脱口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阿耶,这么多年,对我们母子可谓不闻不问,难道就没有半分愧疚之心吗?”
陈叔达闻言顿时面色一黯。
“这陈家庄几乎年年都入不敷出,庄子里数百口人要养活,却还要年年向江国公府额供,全靠母亲一个人支撑。
孩儿本是玩闹的年纪,却不得不站出来替母亲分担……”
一旁的李氏再也忍不住出言将陈清德打断:“够了!清德,不要再说了。”
她是害怕呀!怕陈清德的话激怒陈叔达,陈叔达就此离她而去。
可陈清德不怕!
他就是要陈叔达意识到这些年他对李氏、对自己的亏欠。
但他又不忍李氏为此担心,只好与陈叔达相顾无言。
“唉!”
良久,陈叔达才叹了口气:“清德,我知你怨我。但我对你母亲的心意这么多年却从未减轻半分!”
他想解释。
可陈清德却是突然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因为原主可能需要这个解释,可他不需要。
见陈叔达和李氏皆是满脸惊讶看着自己,如是道:“既如此,阿耶今晚就不要回去了!明日一早我让福伯安排马车送您回长安,保证不耽误您参与朝会。”
说着陈清德也不等陈叔达和李氏反应,便是一甩袖袍,大笑着离去。
“阿耶、阿娘,春宵苦短,你们可莫要辜负良辰哦!”
陈清德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个臭小子,真是没大没小!”
陈叔达颤抖着手,指着早就没影的陈清德对李氏道:“都是你教的好大儿。”
“好啦!老爷,清德说得对,您就是欠妾身的。”
李氏在一旁嗔笑道。
她到现在还哪里看不出,陈叔达对陈清德的偏爱之意。
在篝火映衬下的李氏显得极为娇艳……
目送这对久别重逢的璧人,似星辰邂逅明月,欢喜满溢着相携离去。
陈清德从一处院落中将探出的脑袋缩回。
陈福在旁边拍着胸脯保证:“小郎君放心,明日老奴保证将老爷准时送至朝堂。”
自家小郎君为老爷跟夫人,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福伯,这种小事还是安排其他人去吧。阿耶来时不是带车夫过来了吗?还有我那几位哥哥,让他们去办就成。”
“是,少爷。”
“福伯,你明天开始全面接手太白酒的生意。还有,酒水生意全面铺开后西厢那点地方就不够用。正好,明天召集人手在磨坊旁边再建一座制酒作坊吧。”
酒水的事情陈清德打算全权交给陈福。他是江国公府的老人,经验老到,各方面情况都能兼顾,令人放心。
“小郎君放心,老奴定然不负所托。”
陈福点了点头。
他也有些激动,沉寂这么多年,终于到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
“嗯~”
陈清德伸了一个懒腰:“福伯,您忙完就早些休息。明日应该会很忙。”
“好的,小郎君。”
他目送着陈清德慵懒的回自己院子,边走还边嚷嚷:“青莲你给本少爷烧的洗澡水好了没有……”
一夜烛火摇曳。
寅时未到,陈叔达便从床上爬起来,在李氏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出了门。
又花了半个时辰,将陈清德昨日给他的那份实施方略好好整理一番,重新誊写一番。
陈叔达站在陈家庄的大门口,看着远处月光下绵延的山峰和近处灞河边那高高耸立的贞观水车,心中不由一阵激动。
“父亲,儿子陪您一起回城。”
陈贤德和陈政德早早就候在大门口的马车前。
他们一个要水部述职,一个要去工部报到。
陈叔达点点头:“出发!”
一个时辰之后。
皇城前,陈贤德和陈政德目送已经换上一身紫色光秀长袍,腰佩金鱼袋的陈叔达踏入宫门,却久久不愿离去。
“大哥,你说阿耶这次复起会顺利吗?”
陈政德忍不住问。
“应该是顺利的吧?”陈贤德却是有些不确定道。
这半个月以来,整个江国公府都因为这件事给闹得心力交瘁。
就连他们一向好强的母亲也不得不服软,默许自家阿耶前往陈家庄子。
“哥,待会回去,我们应该如何跟母亲交代?阿耶可是在李姨娘那里待了整整一夜。”
陈政德看着自家大哥再次问道。
陈贤德闻言看了自己这个亲弟弟一眼:“四个字:避重就轻。这种事情还用我教你吗?”
陈政德却摊了摊手,他觉得将这件事直接推给自己大哥不用自己插手最好不过。
“你如今就职工部主事,从九品,这件事情母亲若是知道,肯定会很高兴。”
陈政德顿时恍然大悟。
“那大哥直接一跃成为从六品的水部员外郎是不是更让母亲震惊呢?”
说完,陈政德扭转马头,向着兴化坊而去。
陈贤德摇了摇头,打马跟上。
另一边,陈树达顺利穿过宫门,向着太极殿显德殿赶去。
一路上,看到他的官员均是一愣。
“那不是江国公陈叔达吗?他都被罢官,怎么又来参加朝会了?”
“是啊!他前几日还前往我的府邸拜访,不过被我拒绝了。”
“也找过我,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呢。”
“是嘛?也不知道巴结上谁。看这情况竟然真的说动了圣上,否则怎么能得了进宫的?”
“就是……”
面对周围的议论,陈叔达口观鼻鼻观心,全部不予理会。
来到显德殿外,便是沉默不言。
他在养精蓄锐,只等在一会的朝会上一鸣惊人。
就在这些人议论纷纷时,长孙无忌到来。
他也听到周围的冷言冷语。
想了想,竟是直接来到陈叔达面前道:“子聪兄,别来无恙。”
陈叔达闻言身体一震,他睁开眼,看了一眼长孙无忌,道:“原来是辅机呀!”
如今的长孙无忌不过三十多岁,才刚刚过年轻气盛的年纪,而陈叔达已经年过半百,喊其一声辅机恰如其分。
长孙无忌突然低声凑到陈叔达耳边道:“昨日家里的小子回来说,与子聪兄家的次子陈清德合作卖酒,大赚了一笔。小弟在此感谢子聪兄的提携。”
陈叔达闻言眉头顿时一挑,他看着长孙无忌那意味莫明的笑容,仿佛明白什么一般,连忙拱手道:“都是年轻人胡闹,辅机不要放在心上。”
“唉~胡闹归胡闹,可那几大车铜钱可都是真金白银呐!”
陈叔达闻言顿时和长孙无忌相视而笑。
“那一会的朝会……”
“子聪兄放心,一会的朝会辅机定当以国为本。任何不利朝堂的言论必然遭受唾弃!”
“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