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无尘说秦王谢忱早已暗中去往凉州，吕太傅震惊不已。
熟悉的心慌感迅速泛起，吕太傅只觉呼吸凝滞、手脚发麻，颤抖不止。
这些年，每每感受到危机或受到极度恐吓，吕太傅就会出现这样的病症，无论他如何压制，也控制不住自己不断痉挛的双手。
无尘轻蔑地看着他道：“太傅啊，你这毛病又犯了？这么多年梁老还没帮你调养好吗？”
吕太傅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许久之后才稍微镇定下来，额头上已满是汗珠。
他颤抖着手掏出一粒药丸吞下，整个人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惭愧地低下头，虚弱地说道：“让尊驾见笑了，老毛病，不碍事。”
无尘没有再取笑他，接着问道：“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们之间有谁会背叛八卦营？”
即便他远在千里之外，京城发生的事情依旧陆续传入他耳中。
虽说对那孽子十分失望，可仔细想来，也不能全怪到他头上，他也觉得八卦营里出了内鬼。
这也是他此次进京最主要的目的之一。
这个内奸给他们造成的损失实在太大了。
此人的存在，坏了他多年的谋划，扰乱了他的心绪，妨碍了他的修行。
无尘咬牙切齿，暗暗发誓揪出此人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也正因为如此，他入京后首先找到的便是看似位高权重，实则胆小如鼠的吕太傅：无乾。
无尘很清楚，无论谁都可能背叛他，但眼前这个已经被自己堵死了后路，却依旧享尽尊荣的人，不敢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背叛。
吕太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从容气度，听到无尘发问，眉头深深皱起，半晌后才说道：“老朽实在看不出是谁出卖了两位主子。”
无尘倒是没觉得他在敷衍自己，八卦营几大头目，都是他精心培养的亲信，他也不相信他们会背叛自己。
可京城局势，若无内奸，缘何会颓败至此。
“你且将京城近期发生的大小事情跟我再细说一遍，就从卫国公府寿宴开始说起吧，事无巨细，你所知道都一一说来。”
吕太傅闻言，点了点头，依言娓娓道来。
有些事情他也不知真相，不说是他，便是他那位少主子，恐怕也不知具体详情。
譬如说精心筹备的卫国公府寿宴缘何在关键时刻事败、赵秘的黑市究竟被谁出卖给了殿前司，九命为何会被擒等等，至今仍然是一个难解之谜。
倒是无息之死有迹可循，可也正是因为此事，让无尘更加戒备起来。
那夜被无影追得跳入锦河逃生的人究竟是谁？
此人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底的关键。
至于最近劫持吴胜生独子，想要用来交换九命一事，无尘现在才知晓，无乾事先居然毫不知情。
想来一切都是那孽子伙同无影、鹰隼几人私下谋划的。
不得不说他们的谋划很是有效也很是成功，可惜天意弄人，到手的鸭子居然还会在半途不翼而飞，到现在鹰隼是死是活还一无所知。
要说这样隐秘的事情还会被人泄露出去，让殿前司守株待兔等在那两人的藏身之地将人劫走，便是无尘也不相信。
还有几个人同样让他耿耿于怀，吴胜生随意从凉州找来的几个护卫，阴差阳错间竟害得九命命丧皇城，好些个精心培养的杀手无端送命。
而他那个孽子几次三番想要置这些人于死地，却始终不得其愿。
来自凉州的山匪，一直龟缩在大山深处，直到两年前才被驱赶出山。
想到某些可能，无尘难得有些心慌。
虽说对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早已知情，可如今再听吕太傅细说了一遍，无尘心头惊疑毫不掩饰，怔怔望着面前早已冰凉的玉杯，久久出神。
吕太傅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不知为何，心里竟有几分痛快。
不过以他的城府，不可能让自己这点小心思在脸上流露出分毫。
说完之后，他只是一脸担忧地看向无尘。
无尘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出言插话，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只是一直深锁眉头，沉思不语。
许久之后才问道：“要挟顾衍是你的主意还是那孽子的主意？”
吕太傅道：“是我的主意，少主子也知情。”
“哦？张进不好用了？想换个人操控？”无尘说道。
吕太傅毫不在意无尘话中的揶揄，坦然道：“自从吴胜生执掌御史台，张进似是有所察觉，行事谨小慎微，不敢逾越半步。顾衍与他不同，此人不仅十分聪慧，很得吴胜生信任，而且十分执着，为了寻回自己的兄弟，他会不惜代价铤而走险的。”
九命的死与他脱不了干系，吕太傅对此十分满意。
无尘见他如此神情，很是不屑，他提醒吕太傅：“可惜他的兄弟已经不在人世了，他最终难以如愿。如此聪慧而又执着之人，一旦醒悟必会强烈反击，你们好自为之。”
吕太傅无奈道：“本也没想过他能被我们所用，非常时期的无奈之举而已。”
无尘忽然问道：“张进这些年还在寻找张贞？”
吕太傅摇头道：“恐是早已死心了，这几年再无动静。”
说到这里，他一脸纠结看向无尘道：“尊驾可还记得当年张贞还有个女儿，不知为何居然活了下来？”
无尘点头道：“听你提起过，不过那孩子不是已经傻了吗？无需在意了。”
吕太傅叹气道：“尊驾有所不知，那孩子确实傻了，可三年前却无意间卷入了孙涛幼子那桩案子里，后来少主子将她带进了连云沟，那傻子不知为何，竟在杀了周先生后了无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无尘这些年虽对京城动向了如指掌，可许多小事情他却并不知情。
况且那个孽子对他始终身怀怨念，自己也说过不会干预他在京城的所作所为，放手任他大展拳脚，故此许多事情能瞒就瞒，不会传入他耳中。
吕太傅先前讲述京城近两个多月发生的事情，便有许多小细节是他从不知道了。
此时乍然听到张贞之女的消息，无尘心头忽地一突，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我竟一无所知。那孽子知道张贞的来历？”
吕太傅忙道：“少主当时并不知情，巧合而已。那傻子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无尘面无表情地催促吕太傅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