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轩的厨子手艺闻名京城,每逢大户人家有红白喜事,都以请到他们入府置办酒宴为荣。
卫国公府位高权重,明月轩自是不会拒绝,早在几个月前双方就已经洽谈好了这笔生意,寿宴当日,明月轩大半的厨子伙计一大早就进了卫国公府。
吴胜生暗中查了明月轩的底细,明月轩的主人名叫袁世良,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是京城有名的富商。
袁家世代经商,仅在长兴街就有众多产业,明月轩便是袁家祖辈留下的一家酒楼,到了袁世良手中,明月轩生意更甚往昔。
吴胜生没有查出袁世良与哪家官宦往来密切,却秉着和气生财的经商之道,与所有官府衙门、大户人家相处融洽,袁世良子孙也各自掌管着门下产业,袁家在京城算不上是特别冒头的富甲巨贾,却也是数得上号的富贵人家。
袁家几代人经商有道,子孙之中也无奸恶之辈,每逢天灾人祸,袁家也时常慷慨解囊,广结善缘,实在查不出这明月轩有任何不法之处。
这样的商户人家,殿前司想要冒然上门去搜寻问罪,不说师出无名,还可能惊动了幕后之人,让他们隐藏得更深。
可一味地暗查却毫无进展,于是谢怀玉决定来一招敲山震虎,先给这些人一些压力,再暗中查看他们私下是否有何异动。
谢怀玉很少会和友人或属下光顾明月轩这样的酒楼,今日他出现在明月轩本就不寻常,一般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近期京城有关他和卫国公府流言四起的原因,前去明月轩镇场,谁知他另有目的,暗中早已派了不少人隐在明月轩附近。
而到了夜深之时,谢怀玉甚至亲自领人过来监视明月轩的一举一动。
事情便是这么巧,连慧占据了观察明月轩的最好位置,谢怀玉也同样看上了那个地方,两人就这样遇上了。
连慧回到青云巷住宅,才进入院内,黑子便从黑暗中跑了上来,似乎闻到了连慧身上的血腥味,黑子摇着尾巴不安地轻吠着。
连慧弯腰摸了摸黑子的头,轻声安慰道:“我没事,放心吧。”
亮子听到动静,也开门走了出来,显然他也惦记着连慧,一直都没有睡下。
连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一狗进了连慧居住的屋子,亮子将窗户遮盖严实,点亮了油灯,才发现连慧一条左臂已经被血水浸透。
亮子低声惊呼:“老大,你受伤了?”
“无妨,你去拿些烈酒来,还有左秀才做的外伤药。”
亮子闻言赶紧出去了,很快便将连慧需要的东西拿了进来,还打来了一盆热水。
连慧已经脱去外衣,用剪刀剪开了伤口附近的衣物,露出了左臂上一道几寸长的伤口,伤口处皮肉翻卷,煞是吓人。
好在血已经止住了,连慧看着伤口,不由皱起了眉头,亮子还想问什么人伤了自家老大,连慧却道:“你去隔壁把柱子叫过来,让他带上针线,记住不要惊动了外人。”
亮子连忙答应,再次出门去了。
连慧一面用棉布蘸着烈酒慢慢清洗伤口,一面轻声和不安地靠在她身边的黑子说话:“你别难过,就是有点疼,过几天就好了。这伤药效果很好的,你不记得了吗,三年前你伤得那么重,涂了几次药慢慢就好起来了……”
连慧絮絮叨叨地和黑子说着话,也不知黑子是否听得明白,不过黑子倒也安静了下来,它趴伏在连慧身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连慧看见黑子这个模样,忽地有些心酸,黑子跟着她十来年,几乎已经养成了时刻警醒的习惯。
没过多久,黑子忽地站起身,随即又趴伏下来,对着连慧摇了摇尾巴,连慧看着黑子会心一笑。
很快屋门被推开了,亮子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来的不止是柱子,杨虎几人都过来了。
几人满脸担忧地看向连慧,连慧却将柱子叫上前,对他道:“你的针线手艺最好了,帮我把这伤口缝起来。”
柱子听了大吃一惊,他还没听过伤口可以用针线缝起来的,杨虎几人同样大惊失色。
连慧笑了笑道:“不用担心,按我说的做。缝起来伤口好得快,这几日我可能还会遇到故人,到时候伤势还没好,影响我出刀的速度就麻烦了。”
柱子几人听得面面相觑,却知道自家老大总有些稀奇古怪的主意,按她说的做就好。
连慧让柱子将针线在烈酒里浸泡了一会,又让他双手也抹上烈酒,然后告诉他就像缝衣服一样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缝起来,每穿过一针便打个结就好。
柱子几人听得心头发颤,这么长的伤口一路缝下来,这得多疼啊。
连慧却早已打定了主意,只让他抓紧动手。
在连慧的示意下,柱子颤抖着双手将缝衣针刺进了连慧的伤口处,杨虎几人不忍直视,纷纷转过头去。
除了连慧偶尔颤着声音提醒柱子一声,再无半点声音,杨虎几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白狐再次红了眼睛。
连慧一张脸早已惨白,额头上大滴汗水不停滑落,却依旧不时出言提醒柱子在何处下针、在何时打结。
直到柱子缝完最后一针,连慧才虚弱的夸了一句:“做得不错,帮我把药抹上吧。”
众人回头看向那伤口,红肿血腥,黑色的丝线歪歪扭扭缠绕其上,犹如一条多腿的蜈蚣,狰狞无比。
连慧不懂医术,只是觉得那样的伤口必须缝合起来才能更快恢复,如何缝合,全凭一些模糊记忆,柱子能做到这一步,她已经很满意了。
柱子同样满头大汗,听了连慧的吩咐,忙放下手里的针线,顺手拿起一个药瓶,在伤口处将药涂抹均匀,又用干净的棉布包扎好,才长长出了口气。
直到此时,杨虎才哽声问道:“老大,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伤了你?”
连慧苦笑一声道:“说来也是晦气,被谢怀玉的手下暗算了。”
几人一听,先是一惊,随即又都气得直跳脚,这个谢怀玉当真不识好歹,他的命都是自家老大救的,他居然屡次恩将仇报,实在太气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