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芪道:“还是岑明礼的案子,我已经查清楚了,是千杯堂为了收购化颜堂,吴总管将‘追魂骨’之术以及物引龙涎香交给周本计,让其施术杀人,虽然行凶的是岑夫人和周本计,但究其根本,吴总管才是始作俑者、幕后真凶,而且此事说不定还与孙堂主有关,我知江宁县已将此案了结,但真相远非结案所陈,所以请你主持公道,重审此案,将真凶伏法。”
听了这话,花华吃了一惊,皱着眉头,想了想,道:“你能确定吗?”
黄芪道:“千真万确,吴总管也亲口承认。”
花华道:“就算你说的是实情,一则毕竟不是吴总管亲手行凶;二则你空口无凭,没有人证物证;三则案子已交由刑部归卷了,想要发还重审,只怕不太可能。”
黄芪道:“证据可以再找,事关人命,为何不能重审?”
花华欲言又止,摇摇头,闭着眼睛闷了一会,终开口道:“算了,黄芪,这件事不要再追究了,你也是映雪的朋友,再追查下去,对你、映雪还有千杯堂都没有好处。”
黄芪万万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失落之余又有些愤懑,他虽然不懂花华为什么不肯追查,但也隐约察觉到在他心里,权势、私人情感比真相和人命要重要,黄芪无话可说,同灵芝一道离开了花府。
路上,灵芝道:“此事本与我们无关,既然花华都不肯帮忙,你也别管了,人类很复杂,没有公平可言,你何必自寻烦恼?”黄芪黯然,一言不发。
回到李宅,黄芪坐在房中发呆,这时李大娘端着盘子进了来,笑道:“你们回来了?这是刚才绿竹姑娘送来的桃子,又大又甜,虽然你爹这人是个老顽固,但毕竟还是记着你的,黄芪灵芝,快尝尝。”
黄芪回过神,称了谢,李大娘放下盘子,又道:“灵芝,你来帮我穿针,我年纪大了,眼神不行了,那老家伙还有几件衣服要补。”
灵芝答应着,同她一起出了去。
黄芪的毛病很多,其中一个是有了吃就忘了事,就算再郁闷,也不会和美食过不去。
伸手正要拿,忽发现盘中桃子少了一个,他眨了眨眼,还当自己看错了,怎么一会的功夫,少了一个桃子?真是见鬼了,他忙拿牛眼泪擦眼睛,睁开再看,嘿,又少了一个,环顾屋中,哪有半只鬼?
抬头去找,忽半空一个头倒悬下来,和他脸对着脸,伸出老长的舌头,阴森森道:“你找我吗?”
黄芪一拳打去,正中眼心,那头痛叫一声,倏地翻上去。
黄芪大奇,想着刚才一拳到肉,打中的似乎不是鬼。
一个人影从房梁上跳下来,道:“不玩了,本想捉弄你,谁知你胆子这么大,这样也吓不到你,还被打了一拳。”
黄芪定睛一瞧,喜道:“张行云,怎么是你?”见他右眼黑了一圈,又笑了起来。
张行云脚踩在凳子上,拿铜镜照了照,道:“你还笑,真敢下死手。”
“怎么了?”灵芝闻声走进来。
张行云道:“是我,灵姑娘。”
灵芝奇道:“你的眼睛怎么受伤了?”
张行云看看黄芪,看看镜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是被一只猪蹄打的。”
黄芪道:“若真有猪蹄,还轮不到你呢。”
二人相视而笑。
黄芪问道:“你来南京办事的吗?”
张行云吃着桃子,汁水滴了一身,道:“不办事,专门来找你,如今龙虎山和九华派在争国教,两派都在四处拉人马,组队去杀南妖侯,九华派觉得你大有用处,便让刘义山来请你,我闲着也是闲着,便一起来了。”
黄芪有些受宠若惊,道:“刘义山也来了?他人呢?”
张行云道:“他因去骷髅城救人有功,得了神行靴,我就跟他比脚力,他存心卖弄,比马还快,可惜欲速则不达,走错了路,往句容方向去了,应该很快能找回来。”
黄芪又道:“除了你,九华派还请了哪些人?”
张行云道:“龙虎山势大,该请的都请了,只有西极、天门教的朱天真人,还有我们茅山派到了九华山。”
灵芝问道:“我们不是修真的人,找我们做什么?”
张行云笑道:“论法术,你们是比我差一点点,不过法术不够,宝贝来凑,黄芪不是有一把断剑吗?那是地仙之祖镇元子的遗物,法力无穷,此物说不定能克制南妖侯这种巨魔,诶,对了,胡海龙没有来找你们吗?”
黄芪摇摇头,道:“今天在花府见过他,但他没有开口,只是花华问了下,但我不想跟他们一道。”
张行云道:“咱们这种小角色,龙虎山是看不上的,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黄芪想着刚被千杯堂扫地出门,无事一身轻,没什么牵挂,只是临走之前倒要和爹、李伯说一声。
三人来到“全活兽馆”,里面鸡飞狗跳的,生意倒不错。
黄芪将去意相告,黄独活骂道:“贱骨头,有城里的好日子不过,偏要去给妖怪做下酒菜,去吧去吧,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黄芪闷着头又出来了,张行云咋舌:“摊上这样的爹,真要命。”
不久刘义山赶到,四人聚齐,黄芪灵芝收拾好行李,又与李大娘告别,这才出了李宅。
到了城门口,忽身后有人叫道:“黄芪,等等我。”
四人回头去看,只见绿竹窄衣短袖,一身劲装,背着强弓,束着箭壶,腰间还插着短刀,像是打猎似的,快步跑过来。
黄芪惊道:“绿竹,你来干什么?”
绿竹道:“我听你说要去妖国,就背着你爹偷偷跑出来了,我想和你们一起去,救远志和三爷爷他们。”
刘义山道:“这一去可是很危险的,你不怕吗?”
绿竹道:“只要能救远志,我什么都不怕。”
刘义山想着她在骷髅城里待过很长时间,对地形很熟,到时候一定有用,便应允了。
策马而行,他们都是同龄人,一路说笑,却也有趣得很,张行云见绿竹只会一些武功,和妖魔交手,定然吃亏,破天荒的送了几张护身符,又说了一些对付鬼怪的小法术,譬如能看鬼的牛眼泪、能定粽子的黑驴蹄子、能让鬼怪现形的黑狗血之类。
这一日已到了芜湖地界,傍晚时分,刘义山看看天色,道:“前面有镇子,我们找间客栈歇脚。”
张行云见道旁有一块石碑,写着“石硊镇”三个字,道:“好奇怪的名字,石什么镇。”
刘义山道:“是石硊镇,因这里有一条‘石硊江’,所以才叫这个名字,当年杨万里路过此地,留下一首《过石硊渡》,道是:峨桥小渡十里长,石硊小渡五里强。斜风细雨寒芦里,下有深潭黑无底……。”
张行云打个哈欠,笑道:“你们九华派是不是打算考状元?”
刘义山莫名其妙,道:“张兄这是何意?”
张行云道:“不考状元,念诗做什么?又不是写文章。”言罢大笑。
黄芪看看四周,道:“你们不觉得这镇子有古怪吗?”
听了这话,众人也不说笑了,往前看去,只见镇口一个人也没有,暮色之下,既无烟火也无火光,似是一座死镇。
灵芝道:“黄芪,你记不记得那个大庙村?此处倒有些相似。”
黄芪疑惑:“难道这里也发生瘟疫了吗?”
刘义山面色凝重,道:“你们留在这里,张行云,你随我进去看看。”
张行云道:“危险的事为什么都叫上我?”
刘义山道:“因为你话多。”
望着他们勒马进了镇子,黄芪三人原地等候,把缰绳拴在石碑上,这里虽然不像南疆那么荒凉,但目之所及也看不见人烟,随着夜色渐深,更显得镇子的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