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大夫谁敢上前,此时节都成了谦谦君子,这个说:“王大夫医术精湛,你先请。”
那个道:“李大夫是华佗在世,理当为先。”
推来推去,年轻的就说按年纪来排,先老后幼。
男的就说以性别为序,妇人优先,总之就是没有敢出头的。
鳄鱼将军不耐烦,指着王大夫道:“你先去,敢说个不字,老子一口咬了你。”
王大夫俯首应命,哆哆嗦嗦,走上前,内监将世子的手臂移在帐外,黄芪瞧去,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子孙多肖父母,但这世子却并非如此,那手臂与人手无二,全无蝙蝠之形。
王大夫扣弦问脉,愁眉苦脸,面如死灰,良久不语,南妖侯看在眼里,问道:“如何?”
王大夫满头大汗,道:“这个……那个……。”说不出整话来。
南妖侯一摆手,道:“拉下去给天狼军炮烙作餐。”
王大夫“扑通”跪了下去,大呼饶命,但武士哪管你可怜,像拧小鸡般提了出去。
“你来。”南妖侯指着李大夫。
李大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道:“老夫来试试。”
众大夫见状,齐惊道:“李大夫如此自信,必定有料,有救了有救了。”
李大夫把脉片刻,捋须道:“原来如此,不难,不难。”
众大夫听了这话,比捡了大元宝还高兴,喜笑颜开,有大夫道:“李大夫不愧是回春妙手,天下第一神医,出手便知一二,厉害,厉害呀。”
另一大夫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李大夫精湛医术,我等今日才有幸大开眼界啊。”
李大夫笑眯眯的道:“过誉了,不敢当不敢当。”
南妖侯脸色也和缓起来,问道:“你可知我儿所患何症?”
李大夫道:“大王,世子得的是失魂之症,《炎帝外经》上记载,凡生皆有三魂七魄,魂失而身迷不醒也,此症听起来似乎简单,但要治愈需花些功夫,当取长白山千年人参、天山五十年雪莲、天竺六十年一开的曼陀罗花,再加朱砂、铅精、硫磺,细研成丸,以无根水三碗服下,一日三丸,连服九九八十一日,当有奇效。”
黑麂笑了起来,道:“看来我真是孤陋寡闻,只知有个《黄帝内经》,不知还有一本《炎帝外经》。”
李大夫翻起嘴皮子,道:“炎黄自古并称,既然黄帝能写内经,炎帝写外经又有什么稀奇?内外兼修,才算圆满。”
黑麂道:“原来如此,想来医术内科、外科之分便是从这里来的,学《黄帝内经》的主内科,学《炎帝外经》的主外科。”
李大夫抚掌笑道:“然也,大人果真聪明。”
黑麂陡然变了脸色,喝道:“还敢胡说,你刚才把脉,握的是何处?”
李大夫身子一震,道:“自然是手脖子上。”
黑麂道:“你身为大夫,连把脉‘寸关尺’都说不出来,手脖子,我还是头一次听大夫这么说,刚才你把脉的地方都拿捏错了,如何诊治?什么《炎帝外经》、失魂之症,什么人参、曼陀罗、朱砂,胡编乱造,九九八十一日也不过是你敷衍拖延的伎俩。”
李大夫愕然,兀自狡辩道:“你又不是大夫,怎知我说的都是错的?你说呀,你说呀。”
黑麂道:“你这刁民,欺君罔上,狂妄之极。”
李大夫偏不认错,在大殿中吵吵嚷嚷,南妖侯向鳄鱼示意,鳄鱼将军陡然壮大了身子,一口将李大夫吞了下去,在口中咀嚼片刻,只把衣衫鞋袜吐了出来。
众大夫大骇,有几人本打算糊弄过关的,至此也打消了念头。
是祸躲不过,又先后有几大夫或被拖出去当军粮,或在当场被妖魔分食,东宫大殿一时间成了屠宰场。
“到你了。”内监朝黄芪指了指。
黄芪的心登时跳得厉害,暗想危急关头自己倒不必束手就戮,那南妖侯恶贯满盈,以犀照、残剑之力,盼能与他同归于尽。
“他是谁,蒙着脸做什么?”黑麂问道。
内监道:“回大人,他叫黄全活,听说是脸上生了毒疮,没脸见人。”
鳄鱼将军道:“黄全活?是不是号称神医的那人?他倒是真的人类,可惜长了毒疮,只好送去给军士们吃了,吃的时候把头先砍下来扔掉,免得吃坏了肚子。”
黄芪走到榻旁,伸出三指拿捏位置,中指呈弓形斜按,然后以指腹按触脉搏,先寸后关再尺。
鳄鱼等得不耐烦,道:“别耽误时辰了,赶紧拉出去。”
黑麂道:“鄂将军,别急,说不定他真能看出些门道来,黄大夫,我看你切脉有模有样的,你倒是说说什么是寸关尺。”
黄芪虽切出了脉象,但以他所学,也根本不知是何病症,手交在胸前,随时准备拿出宝贝拼死一搏,道:“寸关尺乃问脉三部,《脉经》有言:从鱼际至高骨,却行一寸,其中名曰寸口,从寸至尺,名曰尺泽,故曰尺寸,寸后尺前名曰关,阳出阴入,以关为界。”
黑麂微微一笑:“肚里有货,看来不是浪得虚名,请问你给世子诊出什么来了?”
黄芪道:“世子虽然沉昏不醒,但脉象壮如洪水,来盛去衰,滔滔满指,乃洪脉之象,或因内热极盛,以致脉道扩张,脉形宽大,因而热盛邪灼,气盛血涌,使脉有大起大落,只是我并不知这是何病。”
鄂将军笑了:“说那么多,还不是死,下去吧你。”
黑麂忽道:“等一等,这个人未必是黄全活。”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那猪妖尚书大叫:“有刺客,有刺客。”
殿外侍卫蜂拥而至,黄芪道:“我是黄全活,此有何假?”
黑麂笑道:“据我所知,黄全活年过不惑,怎会有如此细皮嫩肉的手?你虽一直遮掩,但诊脉时已暴露无遗了。”
黄芪大惊,心想这黑麂果然厉害,见情势甚急,正要出手,突然眼前一个黑影闪过,脸面清凉,再看时,缠头的纱布被揭了个干净,露出本来面目。
黑麂这一出手极快,待看清时也忍不住惊道:“是你,黄芪,你怎么会在这里。”
鄂将军喜道:“好一身人肉,大王,这些大夫串通作乱,图谋不轨,臣请把他们拉下去分给各营做军粮,这小子请大王赐给微臣。”
众大夫听了这话都慌了,忙说不认识黄芪,自己是被冤枉的,但侍卫哪里管这些,如狼似虎拥了过来,两侍卫刚碰得一大夫身,忽倒地痛叫,众妖大惊,鄂将军叫道:“果然有刺客。”
“且慢,老夫并非刺客。”那大夫言道。
黄芪看去,只见他老态龙钟,拄着拐杖,立在当地颤颤巍巍,看不出是个什么妖,不知是如何让侍卫倒地的。
黑麂俯身察看侍卫伤情,道:“是中毒之症状。”
那大夫道:“无妨,老夫解了毒便是。”
从怀中摸出两个药丸,让侍卫服下,果然片刻便即好转。
南妖侯看出些蹊跷,问道:“你是何人,可知擅闯入宫是死罪?”
那大夫道:“大王明鉴,草民并非有意闯宫,只是有个人混在这群大夫之中,草民是寻他来的。”
鄂将军喝道:“胆大包天,找人找到这里来了。”
那大夫道:“大王,诸位大人,草民要找的这个人本领不小,说不定他可以医治好世子的顽疾。”
南妖侯道:“有这等人,他在何处?”
那大夫从诸大夫一一看去,道:“林师弟,既然来了,何不拜见南侯和诸位大人?”
黑麂道:“你既是找人的,怎么连人也认不出?”
那大夫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和他虽是师兄弟,但他对我心存芥蒂,一直避而不见,况且他擅长易容之术,我只知他藏在神医一条街这群大夫之中,却不知哪个是他。”
南妖侯似有所知,道:“你说他姓林,医术高超,难道竟是林一恶不成?”
此言一出,众皆惊诧,黄芪更是惊得合不拢嘴,难道林伯竟在这大殿之内,他的师兄只有李伯陈伯二人,这自称师兄的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