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的一声,多数的蜡烛不知怎地齐时灭了,只有厅台上的灯笼还亮着光.
刹那间楼内比楼外还要安静,幽幽的有几根轻弦震颤,缥缈悦耳。
黄芪张行云不知雅意,如牛听琴,花华轻拍画扇,和着节律,道:“好一曲《凤求凰》。”
轻纱薄幕后,隐约现出一个妖娆的身影,渐渐靠近,众人的呼吸似乎也急迫起来。
花华全神贯注,光看她的身形,就知是倾城倾国,高一分矮一分胖一分瘦一分,似乎都不完美。
黄芪的心也跳得厉害,脑子里想到的还是陈家庄那个艳鬼,如果不擦牛眼泪,她还是很好看的,对了,擦牛眼泪不就可以看见鬼了吗?想到这抹了两抹,四下张望,却与没擦还是一样的景致。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兮求其凰”,这声音极是妖媚,似乎是一根无形的线,把人的心缚住,随着音律高低,时而紧时而松。
诸人皆已忘我,似魂游天外,忽红幔飞舞,一条铺到三人桌前,恍惚中,凤凰姑娘似是飘过来的,立在红幔上曼舞,芬芳四溢,花华如痴如醉,满头大汗,黄芪也全身发热,脸上通红,只有张行云吃着肉喝着酒,还朝凤凰抛个媚眼。
陡然,灯火又全部亮了,帷幔轻纱都撤了去,凤凰站在台上,犹用粉纱遮着面容。
老郎陪着笑脸,道:“各位大爷,这就是本楼最精彩的《凤求凰》,当然也可以叫做《凰求凤》,如果谁有运气,得凤凰姑娘青眼,便能和她共度良宵了。”
众人意犹未足,一人道:“起价多少?”
老郎道:“抱歉,凤凰姑娘乃是仙品,她看中的一文都不要,她没看中的,就是金山银山都不行。”
张行云道:“免费的,那不是要赔本?”
花华一笑,道:“谁会做赔本的买卖?若不是为了凤凰,岂有这么多的来客?”
张行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庄家总归是稳赚不赔的。”
听了老郎的话,堂中又沸腾起来。
“凤凰姑娘,我开了家绸缎庄,你选我,有穿不尽的绫罗绸缎。”
“我是今年本省解元,选我。”
“解元算什么,我是新科进士,马上就要入仕飞黄腾达了。”
“我爹是把总,谁敢和我争,老子灭了他。”
“可笑,芝麻绿豆的小官,我爹可是布政使,明日便削你爹的职。”
……
张行云道:“花少爷,你怎么不自报家门,你可是首富之子,说不定凤凰姑娘会对你青睐有加。”
花华尴尬一笑:“若凭出身得到的女人又有什么意思,她若如此,也不值得我为她钟情。”
“各位大爷请稍安勿躁。”老鸨笑道,“大家的心意凤凰都领了,不过强扭的瓜不甜,此事还是要由凤凰做主,凤凰,我的儿,你看上谁了?”
凤凰妩媚的眼睛在厅中慢慢看过去,诸人为之癫狂,叫道:“选我,选我。”
有把银票拿在手里的,有敞开胸膛炫耀肌肉的,有把官印高举的……不一而足,可凤凰却没有丝毫动心,目光移到黄芪这一桌便不再动了,阿虎阿豹倒激动起来,道:“公子,成了成了。”
张行云翘着二郎腿,咬着鸡屁股,道:“你们两个有戏。”
花华正襟危坐,黄芪羞红了脸。
凤凰的手指勾了勾,花华顿时泄了气,黄芪更觉羞愧,张行云还不敢相信,道:“是我吗?”
凤凰点点头,转身便往后院去了。
老郎笑道:“恭喜这位公子,快请快请。”
张行云看着黄芪二人傻乐,道:“嘿嘿,这个真是不好意思,长得太帅,没办法,嘿嘿,我先去了,你们自己找乐子,别忘了正事,我去打听消息,后半夜再去找你们,嘿嘿。”把手上的油在身上揩了揩,急冲冲的去了。
阿豹道:“这女人太俗气,还配不上咱家公子。”
阿虎道:“就是就是。”
“好了,诸位大爷不要扫兴,姑娘们,快出来接客啊。”老鸨尖锐的嗓子喊道。莺莺燕燕又都冒出来,大厅瞬时又成了欢快的海洋。
来到后院,就听得轻吟声大作,不少门窗上还能看出人影形态,张行云吹着口哨,进了房,乌漆墨黑,道:“凤凰姑娘,怎么不点灯?”
“点灯就不好玩了,你快过来。”声音从床头传过来。
张行云摸到凳子坐下,道:“我们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这样不太好吧。”
凤凰道:“为什么要知道名字?只要快乐就好了,明天最好你忘了我,我也忘了你。”
张行云笑道:“像姑娘这样的人,怎么忘得了,哈哈……可惜……。”
“可惜什么?”
“呼”房间瞬时亮了起来,张行云拿火折子点起红烛,道:“可惜我一向不做那样事。”
鸳鸯帐卷起,凤凰只穿着件肚兜,果然是国色天香,诧异的笑道:“你真会讲笑话,若不做进来干什么?”
张行云道:“能从富家公子哥和白脸俊俏郎中脱颖而出,总归是件高兴的事,你没看见他们的脸色,有意思,不过凤凰姑娘,你果然出尘脱俗,能选中我。”
凤凰一笑,轻盈走近来,朝他的脸吐了一口香气,道:“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觉不觉得很困?”
张行云偏更精神了,道:“这是什么香?倒像迷香。”
凤凰一怔,随即浅浅笑道:“你真会开玩笑,没想到这么晚了,你还这么有兴致说闲话。”
张行云收起笑容,凑近低声道:“打扰你的好事实在抱歉得很,不过我还真有事要问你,完了事,你还可以去选别人。”
凤凰慵懒的支着下巴,道:“你我素昧平生,能有什么事?”
张行云道:“这楼以前是不是有个杜鹃姑娘?”
凤凰看着他,眼睛闪动,道:“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是她以前的相好?”
说着笑了起来,只是笑声未免不足气,干巴巴的。
张行云道:“听说她去年淹死了,这以后你还见过她没有?”
凤凰看了看左右,道:“你不要乱说话,她既死了,我怎么还会见到她?你坏死了,就知道吓唬人。”
张行云道:“真的没有吗?前两天湖里又淹死了一个李秀才,听说他和杜鹃关系不一般,事情总不会这么凑巧吧。”
“你听说的事情还真多,你究竟是什么人?对我这个活人不感兴趣,却喜欢问死人的事。”
张行云红眉一挑,道:“我本是个怪人,就喜欢问怪事。”
凤凰道:“杜鹃姐姐去年被一个商贾抛弃之后,就有些神志不清,以至于后来失足落水,李秀才是她的爱慕者,或许也是一时想不开,不过你提起来我也觉得蹊跷,百灵妹妹曾说有的时候,会听见杜鹃的房中还传来人的哭声,我只当她是吓唬我。”
张行云忙问:“杜鹃的房间在哪里?”
凤凰道:“在这竹林后面,因她有些疯,平常就没人靠近,死了之后,就更荒了。”
张行云道:“这样说她的东西应该没有动过,谢了凤凰姑娘,我就不打扰你的兴致,告辞。”
凤凰咬着嘴唇,肚兜带也滑落在香肩上,胳臂像雪一样白,胸脯起伏汹涌,道:“你真的不留下来?”
张行云点点头:“真的。”
转身便走了出去,没有丝毫犹豫,听得身后娇嗔一声:“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