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堂主的所有心思都在招财身上,心急如焚道:“毛道长,你一定要想想办法。”
毛道长看看天,又摸着短须沉思,缓缓道:“办法嘛不是没有,只是很为难。”
孙堂主十分欢喜,道:“不为难不为难,毛道长要什么只管吩咐。”
吴总管也道:“是啊是啊,招财可是老爷的心头肉。”
张行云听了挤眉弄眼,乐不可支。
毛道长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就好办事,孙堂主拿几张一千两的银票烧成灰,用三钱人参冲水喂狗喝下去,就能起到驱邪的作用,只要这妖精离开肉体,我就能把它打个形神俱灭。”
孙堂主一听,脸色刷地变了,吴总馆笑嘻嘻的问道:“毛道长,不用银票行不行?”
张行云道:“不行,银票上有一种独一无二的味道,配上阳气极盛的人参,别说是妖精,就是神仙也受不了啊,这是我们茅山道士秘传的不二法门,一般的妖怪要烧三张,少了不管用。”
这样驱妖倒也稀奇,黄芪暗想,一瞥间见孙映雪笑呵呵的看着自己,忙转过头去,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陈家庄那女鬼的模样,孙映雪又“咯咯”直笑:“还害羞了。”
黄芪一瞬间连脖子也红了。
毛道长道:“孙堂主又不舍得狗,又不舍得钱,那老道也无能为力,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不过有句话说在前头,老道下的咒只管三个时辰,之后可就镇不住妖怪了。”
吴总管和两个壮汉满面惊恐,忙劝孙堂主道:“老爷,不能让妖怪再作害啊。”
看来这妖怪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头。
“罢了,罢了。”孙堂主痛心道,“毛道长,招财就由你带去处置吧,吴总管,拿十两银子给毛道长。”
吴总管众人都满面欢喜,孙映雪也拍手叫好,张行云道:“还有我呢,李伯,我们说好二十五两的。”
“二十五两,你怎么不去抢?”孙堂主今天是一肚子的气,大破财啊,看了看李伯,又看了看黄芪背着的篓子,眼珠子一亮,八字胡翘了起来,笑道:“二十五两就二十五两,吴总管,你带他们下去。”
张行云乐呵呵,向黄芪抛个眼色,道:“美郎君,就此别过了,捉妖记得找我张行云。”又朝孙映雪神秘兮兮的道:“晚上睡觉千万不要看床底,更不要在午夜照镜子,听说有只红衣女鬼正在找替身,你这么漂亮,鬼一定很喜欢。”说完一脸坏笑大踏步走了。
孙映雪骂道:“喜欢你个头,臭道士。”
院子里顿时清静了许多,孙堂主唉声叹气,一口一个“招财”,走回大厅坐在太师椅上,早有丫鬟捧上热茶。
黄芪随李伯也走了进去,孙映雪招手让他过去坐,黄芪赶了一天路,身子疲惫的很,两条腿有些发软,要是在百家寨他早一屁股坐了,但自进了千杯堂,一路走过来,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块石头压在心口让人透不过气,他见李伯恭敬的站在门边,也就不好去坐了。
孙堂主喝了几口茶,才问道:“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李伯应了一声,将路上的遭遇粗粗略略的说了。
孙堂主没心思多问那些死人,又道:“死的人,每家给个十两银子,李伯,这次去武夷山,收获总不少吧,为了这次行程,可花了我不少的银子。”
李伯便又将采了多少灵芝、弄了多少蛇干,品质若何,价值若何,细细的道来。
黄芪口干舌燥,站着也很无聊,就默默念起《伤寒杂病论》来。
“黄芪,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孙映雪以为他是在说话,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一把瓜子。
黄芪愣了愣,从来没见过这东西,拿起一粒放进嘴里,嚼了嚼,滋味并不甚美,却又怕吐出来出丑,咽将下去,道:“不好吃啊。”
孙映雪揉着肚子大笑,道:“你怎么这么笨,吃瓜子都不会,我教你。”
说着做了个示范,黄芪有样学样,可还是吐不出瓜子壳来,把一张脸憋得通红,孙映雪只好用手剥了几个瓜子仁给他,黄芪尝了尝,笑道:“原来是这样吃的。”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一点规矩也没有。”吴总管不知什么时候从外头走了进来,抡起蒲扇般的手照黄芪的脸就是一巴掌。
黄芪好像挨了闷棍,瓜子洒了一地,白皙的脸上露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李伯呆住了,孙映雪冲上去对吴总馆拳打脚踢,骂道:“你这坏蛋,干嘛胡乱打人?”
黄芪缓过神,扬起拳头也打了过去。
门外早冲进两个大汉,把他压倒在地。
屋里顿时又乱成一团,孙堂主不胜其烦,叫道:“快把小姐带回去。”
绿裙姑娘唤上两个老妈子,连拉带扯,把疯子一般的孙映雪带走了。
黄芪被压得脊梁骨都要断了,道:“你为什么打我?”
吴总馆的脸被孙映雪抓了几道,火辣辣的疼,啐了一口,骂道:“打不死的贱骨头,你是什么身份?打你怎么了?不打死你就是好的,他奶奶的,哎哟真疼。”揉了揉脸。
李伯忙为黄芪求情,孙堂主道:“李伯你也是老糊涂了,这种乡下野小子带回来干什么?”
李伯见磨破嘴皮子他还是无动于衷,也怒了,一拂袖,道:“好,你不留他我也走。”
孙堂主一时懵了,没想到他还敢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头一回见他生气。
吴总管骂道:“好啊,连你也反了不成,走了就别再回来。”
李伯斥道:“住口,走就走。”
说着把黄芪扶了起来。
孙堂主眼睛转的快,心想只有李伯知道灵芝长在武夷山的什么地方,他走了可就断了一条大财路,况且怎么说他也是陈伯的师兄,到时候陈伯的面上可不好看,忙道:“有话好说,李伯,看在你老人家的面上,我留下这小子了,先让他做个厮役,做的好再去做你的药童,工钱不少他的。”
“李伯你别管我,我要回武夷山。”
黄芪觉得这里的人简直比尸妖蛇怪还要可怕。
李伯怒道:“你也住口,你不想学医了吗?这点苦你就受不了了?”
黄芪道:“我不想留在这里做狗。”
“做狗?诶嘿,你还不配。”吴总管冷笑道,“你只配做牛做马,我才是老爷的狗,汪汪……,老爷,你说是不是?”
孙堂主不胜其烦,道:“好了好了,吴总管,你带他们下去吧,顺便去把大平叫回来,别在李伯家里待着了。”
原来为了防止李伯携款私逃,他一直安排人监守着李大娘,以此作为威胁。
出了厚德堂,黄芪还愤愤不平,道:“李伯,你医术这么好,可以自己开医馆,为什么要在这破地方受气?”
李伯叹了叹气,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年轻的时候做过很多昧着良心的事,老天爷惩罚我,不但让我绝后,连几个徒弟也死了,我这都是在赎罪啊。”
不多时大平回来了,这个人是厮役的头,也是吴总管的侄子,吴总管吩咐他要好好招呼黄芪。李伯挂念着李大娘,让黄芪好自为之见机行事,便也匆匆回去了。
吴大平带着黄芪到了百草堂,先把厮役的活儿说了一遍,几乎是挑水、劈柴、倒尿桶无所不做,工钱是每个月三百文,黄芪孑然一人,有钱也不知道怎么用,自然不在乎这些。
吴大平指着茅厕旁的一间柴房,说其它的房间都住满了,只能先住这,然后又恶狠狠的道:“我把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偷懒,就别怪爷手下不留情,收拾一下就赶紧去干活吧。”说完大摇大摆的走了。
柴房里堆满了木头,刚好能铺下一张席子,墙壁破了不少的洞,风“呼呼”吹进来,弥漫的是茅厕飘出的恶臭。
黄芪一个人待在里面,想起爹,想起百家寨的乡亲,这个时候他才体会到背井离乡的苦楚,忍不住伤心起来。
“干活啦。”外面传来一声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