芩岩秘境外围,
荒野如兽,幽谷似渊,丘陵若波,山地似浪。
亿万年来,这里的地势变化无穷,景物稀奇莫测。
曹元漫无目的,朝秘境深处而去。
前方一座石山,巨石嶙峋,山峰陡峭。
曹元飞纵上了峰顶,准备了望远方。
哪知山顶早已经有人了。
有女子伫立在一块巨石上,一袭月白色披风,百花金丝罗裙,裙袂随风飘起。
她转头打量飞纵来的曹元,曹元得以看清她模样。
此女面若桃花,朱唇皓齿。云鬓高挽,仿若仙子,令人心醉神迷。
如此着装,却能一尘不染立足在山顶,除了高阶修士,没有其他可能了。
“见过道友。”曹元礼貌做个搭手礼。
“身法不错,哪个宗门弟子?”白裙美艳女子脸色平淡无波,眼神居高临下,藐视对方。
“中洲散修,曹元。”曹元作答。
“哦,散修,天晓会的人?”
“不是!”
“你这样身手,这么年轻,不去宗门,徒废修炼资质。”女子难得遇见这么年轻,身法这么利索的修士,眼神闪过一丝促狭。
曹元捕捉到女子那睥睨促狭的表情,心里有点戒备。答话道,“多谢。”
女子举手示意曹元安静,她美睫上挑,法力注眼,观察前方情况。
远处,
山坳两端,两道身影突然爆起,迅速碰撞在一起。
刹那间,半空中法力对击爆裂,撕裂空气。
双方一息之间交手数次,双方后飘数十丈,遥空对峙。
曹元这才看清,一人白袍飘逸,那不正是离剑宗的煞星白玉堂。
另外一个人紫色披风,头戴长羽冠帽。衣装夸张,傲气冲天。
曹元身侧的女子惊讶之声,“这白玉堂竟然与甄师兄势均力敌!”
女子所站立的石山顶与对峙二人几百丈远,但是修士耳聪八方,白玉堂眼睛已经瞥了过来。
突发,
曹元拔身纵起,离开石山顶,而且纵跃方向朝着白玉堂的方向靠近。
他明锐感觉,这妖艳女子似乎没有善意。而且修为不会比他差。
女子从月白色披风下伸出右手,手里的一卷皮鞭。
她扬起手,一抖皮鞭,皮鞭犹如毒蛇吐信,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向曹元双腿。
曹元连忙法力尽显,空中双脚乱蹬,竟然每一脚都踩在鞭尖上。借力长鞭,身子一下子窜到了白玉堂附近。
“好身法。”女子脱口说道,语气冰冷。曹元摆明了是白玉堂同伙。
她一振腕,长达三丈的长鞭被她收回,自动卷成一团,挂在女子右手。
白玉堂也认出曹元,自己师妹穆丽瑶的朋友,今天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之前在离剑宗宗门,此人受到穆丽瑶的庇护。
只是不明白石上的那个女子为何向曹元出手。
“在下曹元,穆修士的朋友。”曹元靠近白玉堂,寻求庇护。那个女子的修为高他不少,随意一鞭,法力灌达鞭尾。若是二人对面,他估计难以招架。
白玉堂眼瞳微缩,视线若剑光,问道,“石上是谁?”
曹元连忙答,“不认识,她是对面那男子一伙的,叫对面甄师兄。”
原来这二人有意在此截击白玉堂。
二人都是身着披风,装束夸张,明显来自同一地方。
石山顶的女子已经飘身下来,月白色披风在身后摇曳,衬托着她超凡脱俗,仙人姿态。
长羽冠帽的男子上前一步,与落地的女子站立一起。
二人的披风上面明显有云纹缀边,格式相同,犹如仙宗服饰 。
白玉堂意识到什么,脱口说道,“圣宗!”
艳丽女子闻言,哈哈笑道,“圣宗久不行走诸州,天下豪杰竟然不知敬重。”
曹元心头一震,这一男一女竟然来自那高高在上的天衡圣宗。
白玉堂眼睛微凝,“圣宗,也来争夺秘境机缘。”
“圣尊允许,筑基修士之下,天下人皆可一试。”
“我乃天衡圣宗,查良恋霞。这位是我宗内师兄,甄北言”。查良恋霞傲气上眉,即使白玉堂名声赫赫,英俊倜傥。 她还是不屑一顾,眼神对身边的甄师兄有崇拜。
二人明显炼气巅峰修为,看来是圣宗的翘楚之辈。
圣宗不但功法胜于八大宗门,直达金丹境界的法诀。而且掌握天衡域大部分资源,财大气粗,宗内修士的法器更是碾压域内众修士。
白玉堂已经树敌太多,不愿连圣尊的翘楚弟子也得罪了。再则离剑宗与圣宗一些人一直关系不融洽。之前蔺心信长老还弄废了离剑宗的大师兄,双方结下仇恨。
于是拱手道,“误会一场,有幸认识两位圣宗优秀弟子,荣幸之至。我等有事,就此作别。”
“慢着。”头戴冠羽的甄北言脸色不善起来,就连查良恋霞都俏脸不悦。
“我们在你眼里,只算是优秀弟子?!”甄北言闷声道。
曹元心中咯噔一下,暗叹麻烦了。
白玉堂素日里不曾说过阿谀谄媚之辞,亦对这般虚荣之人无甚好感。他想起圣宗蔺心信害废了内门大师兄,暗骂圣宗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难不成,你会是天衡域炼气期第一人。”白玉堂话语不无讥讽。
之前他也意气风发,自信满满,或许他白玉堂可能傲视同辈。疑惑离剑宗为什么不把大师兄名衔给他。
直到那一天,见到战无极当众筑基,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白玉堂不觉得对面的圣宗弟子甄北言有啥惊艳之处。实力最多只与自己伯仲之间。
白玉堂对自身修为不满,这次前来秘境,急待遇见机缘,提升修为。
圣宗翘楚弟子甄北言,一直自命不凡,清高跋扈,天衡域炼气期修士之中,无人入他之眼。
白玉堂名满天衡域,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此次秘境之行 ,甄北言邀请了宗内女子之翘首,查良世家的查良恋霞。
前些天,无意中得到白玉堂踪迹的消息,二人就在早鸠城城外截住白玉堂,一较量身手。
哪知白玉堂对他的评价只是优秀。
或许是自己未尽全力,被白玉堂看轻了。
“圣宗之威,岂容汝等轻视”。
甄北言怒从心头起,气息刹那间全部外放,手里多了一把映红长刀。长刀煞气翻腾,刀身云纹血红夺目,竟是一把三阶法器。
白玉堂傲立不动,手中多了一把法剑。却是一把二阶法剑。此剑随白玉堂多年,于宗门内,亦属上佳法器。然与三阶法器映红长刀相较,实难望其项背。
曹元急纵远离,百丈之外才停步观望。查良恋霞瞥了曹元一眼,也飘身离开现场。
瞧着白玉堂不屑神色,甄北言实在忍无可忍,法力高擎法刀。映红长刀煞气冲天,刀势从天劈了下来。
白玉堂身影一动,瞬移十丈外,避开刀势。
长刀法力爆裂,惊天动地,把白玉堂之前站立之处劈出十丈深的巨大沟壑。三阶法器的威力果然惊人。
白玉堂有点忌惮,他还没自信到可以战胜手持三阶法器的圣宗翘楚弟子。
他在后退百丈,手一扬,一爆竹冲天而起,在高空炸开一朵烟花,烟花散开依稀是一把剑形态。
“呼叫援手?”甄北言愕然道。
“我不是你对手,就此别过。”白玉堂也不多说话,纵跃起飞鸟般离去。他是联系自家的师兄弟,也让甄北言知难而退。
曹元见势不妙,已经逃离了,身影消失在往秘境方向。
甄北言失笑,倨傲道,“从此天衡域第一剑,见了我岂不是要躲着。哈哈。”
查良恋霞欲言又止,她觉得白玉堂可是顾忌圣宗的势力,避开锋芒而已。
那么此人心府颇深,加上修为高绝,似乎隐隐各方面都胜甄北言一筹。
想到此,查良恋霞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一直对甄北言的崇拜消失了,圣宗优越感荡然无存。
心烦火燎之际,想找个人发泄。转头一看,刚刚那个年轻人已经消失无影踪了。
此人似乎料定,她会没有善意。即使刚刚表态自己来自圣宗,他选择远避,而不是巴结。
查良恋霞心情更是不好了,咬牙切齿道,“兔崽子,别让我逮到你。”
甄北言收刀入了储物戒,整理一下披风,昂头甩一下五彩冠羽,倨傲不逊。
查良恋霞移步过来,“甄师兄。”
“如何?莫非不祝贺我惊走白玉堂?八大宗门最为风光之人,不过尔尔。”甄北言笑道。
查良恋霞无语,只能沉默。
“既然到此,直接进入秘境吧。”甄北言道,所有的准备之物,都已经在储物戒内,毋须去早鸠城补充。
二人来此的主要目的就是进入芩岩秘境,寻找机缘。“进吧。”查良恋霞回答。
两人一同跃起,披风猎猎作响,仿若两只苍鹰,穿过山坳荒原,入秘境之中。
一行四人,出了早鸠城城门。
领头的穆丽瑶抬头刹那,看见天际边有一道剑形礼花。
“白师兄!”
“速度!”
穆丽瑶吆喝一声,四人不顾周旁惊世骇俗的目光,全都高纵而起,朝礼花方向而去。
一刻钟后,前方一道白袍飘逸的身影落下来。
“师兄。”
“见过白师兄!”
白玉堂一拂袖,“毋须多言,进入秘境。”
他一人当先,五人向秘境深处而去。
不日,
归心宗大师兄乔金尉,带领一众师弟,十几人外门弟子,进入早鸠城。
大霞山宗门的高佤峥,领着一众师弟,直接踏入芩岩秘境。
玄火宗的杨炎萨,带着八位师弟,进入秘境。
小隐寺,
众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一峰高耸入云,一松横跨其间。
参天古松下,有石桌,桌面横纵十九直线,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一旁的小僧看过去,桌面宛如浩瀚星河,深奥梦幻。
两位须眉灰白的老僧,一人慈祥随和,一人一脸肃杀,气势逼人。
一位年少小僧人,在一旁拾火煮茶。
二人各持黑白子,良久才落下一子。
脸色严肃的普永劫,问一脸慈和的方丈师兄普永能,“这次不派弟子去芩岩秘境?灵戴谷没有来邀请?”
普永能稳坐如山,僧衣飘逸,道,“咱们小隐寺人丁不旺,不适合打打杀杀。再说芩岩秘境能有什么好东西,小隐寺辖下的无尽沙漠,埋葬着无尽机缘,想去挖?挖个千年都挖不完。”
“人丁这么不兴旺,宗门不多收些弟子呢?”普永劫道。
“佛宗,需有缘,佛缘。有缘自会有人上灵山。”
佛宗,欲入其门,修炼资质与佛缘缺一不可。数百年来,传承弟子渐少,迄今大修士仅三人,包括掌门方丈普永能,内门弟子更是寥寥四人,人丁稀薄。
“方丈,外门报道宗门下方有人上山而来,自报名号是离剑宗掌门。”外门的一位僧人上山来禀报。
“下去吧,他自会来此处。”普永能道。
旁边的小僧还没起火烧水,刚刚他看两位大修士下棋,神志竟然陷入棋盘格中,浑浑噩噩不知煮茶。
普永能与普永劫暗叹一口气,此小僧资质不足,难有大成。
有一飘逸身影踏着山间石阶,从山腰处飘然而至。
他着云纹白袍,发髻高束,面容端正,短须整齐。
正是离剑宗掌门凌云歌。
普永能站立起来,与普永劫二人上前两步 ,合掌低声道,“恭迎凌掌门”。
凌云歌不敢受礼,双手合鞠,“岂敢,冒昧前来,打搅。”
“既来之,必有因。素问凌掌门乃风雅之士,棋盘有大势,坐下捋一下?”普永能主位石凳坐下。
凌云歌颔首,脸色淡然,就在对面石凳而坐。
普永劫示意小僧离去,自己拾火煮茶。
凉风吹过,石桌上刻画的棋线纵横。
普永能眼睛看一下棋盘,法力扫过。双方陶罐中,各自动跳出一黑一白棋子,落在对角星位处。
“白棋先行。”普永能道。
“承让。”凌云歌眼神如剑,看向棋盘深处。身前陶罐中自动跳出一粒白子,落在棋盘一侧,若隐若现。
普永能脸色平静,一丝法力笼罩陶罐,一粒黑子跳出,一头撞进棋盘。
石桌面上,棋盘上马上风云变幻,双方陶罐内的棋子陆续自动跳起入局,开始围堵追杀。
山间,云雾缭绕,凉风习习。
普永劫煮好茶,为二人一侧茶杯添至八分满。
“清风拂山巅,茶韵伴弈声。”普永能道。
“黑白论经纬,棋局悟浮生。”凌云歌眼前陶罐又跳起一粒白棋,跌入桌面。
桌面方格起伏,局势迷离,风云外溢。
“凌掌门心怀要事,波澜起伏。”普永能道。
凌云歌闻言,微微叹气,神色平静下来。
二人之间的桌面顿时迷雾散去。
石桌表面,黑白子交错,纵横线明了,平平常常一盘棋。
凌云歌站立起来,拱手作礼。左手一摊,出现一只玉瓶。
“此乃离剑宗大怀丹,致谢当日普大师援手之情。”
前段时间在离剑宗广场,内门大师兄战无极被圣宗长老蔺心信偷袭,重伤之后几乎没有生机。普永劫主动奉上一枚小隐寺的吊命金丹,挽回战无极生命。
“不敢当。”
一侧的普永劫接过凌云歌手中玉瓶。一来一去,两宗已经多了不少善意。
两位大和尚脸色平和,静待下文。
“此次前来,为了上次永劫大师的一句话。愿意为战无极开启续命灵髓池,不知此话可真?”
凌云歌眼神期待。
普永能与普永劫对视一眼,这都是自家弟子慧一心的神奇操作。
不过二人好像对此毫无异议,甚至在普永劫与慧一心回到小隐寺,三位大法师都没去问慧一心,当时是为何。
普永能颌首,肯定回答,“若是战施主能来小隐寺,小隐寺有义务为本宗法师开始灵髓池。”
凌云歌听出不对,脸上表情先是愣一下,又舒展开来。
这小隐寺竟然看中了成了废人的战无极。
战无极乃是凌云歌一手教养成才的,二人之间情若父子。若是战无极进入小隐寺的续命灵髓池,残缺的躯体可再生,即使不能修炼,人生也可无憾。
“续命灵髓池能修复气海和经脉?”凌云歌不禁问道。
一脸慈和的普永能失笑,“灵髓池要是有这般逆天能力,它就不会存在这小隐寺宗门内了。”
怀璧其罪,不但八大宗门互相窥视,圣宗君临天衡域,岂容独占宝物。
之前的宝匣之争,已可见一端。
凌云歌也知道自己失态,苦笑一下。只要战无极有完好身躯,安度平俗一生即可。
“战无极若是愿意,离剑宗乐见其成。”
凌云歌道。
“甚好。”
普永能普永劫两位大和尚齐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