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从河里爬出来清理完所有痕迹,已经忐忑的过去了一个多月。
甚至他心虚的要死,把那个又诡异出现的行李箱也趁机扔到了桥墩子里。
这期间,没有警方查到他的身上,让他偷偷松了口气。
而他终究是没舍得烧掉自己心中唯一对“家”的概念,留在了环湾村。
一个多月了,张彪再也没有跟苏道圣有过直接交集。
或许是他在刻意回避,没有再惹是生非,自然也就没有由头再见到苏道圣。
也或许,是他在害怕。
害怕苏道圣无意中去到他家,会发现什么不同寻常。
这期间,他只远远的在镇子上见到苏道圣一次。
那时候,他正在跟镇上开花店的老板娘说话。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老板娘几年前丢过孩子。
“看来,警方已经彻底把那俩屁孩子的失踪,归结为人贩子拐卖儿童了。”
张彪心中再次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空空落落的感觉。
就像是心提着,但无处安放。
这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在他生日那天达到了顶峰……
满世界在找孩子的苏道圣,忙的脚不沾地的人,竟然还记得他的生日。
一个在记忆中从未被重视过的日子。
那天张彪上完夜班早上刚下工,就见到苏道圣在桥头上等他,向他招手。
只是一个多月没见,苏道圣就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胡子拉碴的甚至额角生出了几根白头发。
“这……真的是我想看到的吗?”
张彪有些心虚的看向那根已经浇筑完成的桥墩,快速走了过去。
“怎么了……苏警官?”
张彪声音轻飘飘的,还带着一丝干哑。
苏道圣看出了他的紧张,说道:“最近表现不错啊,也没打架惹事。”
张彪只是低头沉默,生怕下一秒苏道圣就问他有没有见过他的孩子。
在他极度煎熬的时候,眼前出现一个黑色的精致盒子。
苏道圣抓起他的手,把盒子硬塞到他的手里。
“生日快乐,这是礼物。”
“生日……”
“今天是我生日么?”
张彪一怔,忍不住低语出声。
苏道圣其实也已经忘记了张彪的生日,但是手机早早设置好的备忘录提醒了他。
他像以往那样拍拍张彪的头,说道:“自己生日都不记得了,糊涂鬼。”
“别忘记吃碗面。”
“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道圣就这样痛快的走了。
没有问任何关于他儿子失踪的问题。
张彪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黑色盒子,轻轻打开,就像是在打开世界上最昂贵的珍宝一样。
当看到里面滴滴答答走着的机械手表时,一滴泪水滴落在了表盘上。
张彪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感觉身后的桥墩子里那两个小尸体正在盯着自己。
一时间,他如芒在背,慌乱的起身向着家中跑去。
“我都干了什么,我都干了什么啊!”
“他是真的……在对我好。”
“是真的……”
张彪心中被苦涩填满,当他跑回家中看着家里的破窗户时,只能无助的缩在床上抱头痛哭。
这窗户他不敢修,怕被有心人注意到,他真的好怕。
哭了很久之后,张彪下意识的看向衣柜前的单杠。
突然,他从河里爬出来的场景再次闪现在眼前。
那地上的血泊,那沾染在手上怎么冲都冲不干净的猩红色……
其实,当时张彪就很怀疑,他依旧是在梦里。
但是,痛苦的窒息感,让他失去了再死一次的勇气和决心。
“万一死错了呢。”
“万一是自己记错了,自己没有打扫那些血?”
“不对……我明明拿抹布和拖把全拖了,即使没拖干净也不会这么完整。”
张彪又开始疑神疑鬼了。
这几乎是他每天必会经历的心理活动。
“这可能还是梦里,是我内心在期盼着苏道圣是真的对我好么?”
“所以才会编造出他给我送生日礼物的这段……”
想到这里,张彪看着手中的手表觉得有些可笑。
他举起盒子想摔到地上去,高高举起的手几经努力, 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
最终,只能从心的从盒子里把表拿出来,戴在手腕上。
他看着黑色的手表,仿佛那就像是一把手铐,烫的他手腕生疼。
“这到底是不是在梦里……”
“我要不要去自首?”
张彪抱膝坐在床上喃喃自语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衣橱顶部的角落里,一个微型摄像头正在拍摄着他的一切。
当张彪犹豫不定,彷徨无措的时候。
机缘巧合下,生日后的某天,他终于发现了自己所在世界到底是不是在梦里。
他见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是他与“自己”对望了几秒,绝对不会认错。
一样的浓眉小眼,一样的大鼻子厚嘴唇……
一样的,杂乱的黄毛,下面生出了半截黑色的新发。
不知道为何,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张彪既激动又有些失望。
“原来生日礼物,都是虚假的。”
张彪失望的摸着手表,在床上枯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拿着刀锁好门堵在了隔壁大姐的门口。
“杀了我。”
“朝着这里捅!”
张彪把刀递给邻居大姐,比划着自己心口的位置。
“或者这里也可以。”
这次,他又比量了比量自己的脖子。
邻居大姐吓得把刀丢了,骑着电动车就跑。
张彪只能无奈的叹口气,从地上捡起刀,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也想过再次跳河。
但是,上一次濒死之际的窒息感仿佛就在昨日,让他看见水就害怕。
泡在河水里等死太绝望了,不够痛快。
所以他决定找个人当执行者,把自己捅死。
张彪黑着眼圈又看到另一个村里的大叔。
这个好,这人见了流浪狗都得踹一脚,肯定能够帮我。
张彪再次递上去刀:“捅我,朝着这里捅!”
男人跟看神经病一样瞥了他一眼,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滚。”
“神经病吧。”
“想死自己捅自己,别脏了老子的手。”
张彪心里咒骂:我要是敢捅,我还用得着找你吗?
在他尝试找了几个人之后,张彪发现这条路似乎行不通,他无法顺利的奔向死亡。
于是,他拿起手中的屠刀,伸向了在旁边看热闹的踹狗大叔。
“我要杀了你!”
来吧,来反杀我,我等着……
当刀子顺利捅进肚子里的时候,张彪只有一个念头。
“槽,捅这里,似乎死不了……”
接着他就在钻心的疼痛中晕了过去。
当他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医院病床上躺着,心中涌现浓浓的失望。
几名警察来做了笔录之后,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精神鉴定之类的鬼话出去的。
“我没有疯!”
“那你为什么持刀杀人?那人跟你有仇?”
“没仇,是我想死,他们不帮我,我只能这么做了。”
“你为什么想死?”
“这个世界是假的……我要回到真实的世界!”
“你们放我出去,我还会这么做,除非你们杀了我!”
……
几名警察从病房里出来,说道:“看来疯的不轻,送精神病院吧。”
“嗯。”
此后18年,张彪就被关在了精神病院里。
关的时间长了,他疯的越来越厉害。
因为一个护工志愿者,隔一段时间就会去偷偷看他……
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护工,哪怕他戴着口罩,眼镜,还贴着胡子。
张彪也能认出他来!
“这世界是假的,我却没法醒过来了,可恶!”
他会跟护工说很多话,包括他自己、这个世界、这个护工全是虚假的。
但是护工从来不与他交流。
甚至他发现这护工竟然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他还去整容了!
哎,自己却在精神病院关着。
有一天,护工又偷偷来看他了。
他跟护工小声说:“我受不了了,苏道圣为什么还来看我!”
“我要跟他自首……”
“我要跟他说清楚,是我杀了孩子们,我从另一个梦里来到了这个梦里。”
“我想死啊!!!”
护工还是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他的癫狂若有所思。
半个月后,护工又来了,这是他第一次跟自己说话。
那天,护工趴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苏道圣死了。”
“没人会相信你的鬼话了,你就在精神病院里老死吧。”
张彪瞪大眼睛呼吸急促的喘着气,就这样晕了过去。
呼吸性碱中毒。
等张彪再次睁开眼睛,哪里还有护工的身影。
从那之后,苏道圣再也没有出现,护工也再没有出现。
“那到底是不是另一个‘我’?”
“苏道圣真的死了么……”
张彪不确定,他也没有机会得到任何消息,只能每天一遍遍的拷问自己。
直到,黄非红和白小白推开了病房的大门。
“终于能说出来了……”
“我要解脱了。”
“等我回到现实,直面死亡时,我一定会去地狱跟你赔罪。”
“苏-道-圣……”
张彪感受着手腕上手表的温度,心中下了决心,缓缓诉说起被尘封的往事。
(今天发的很早,惊不惊喜!(其实是发错时间了……))
(亲爱的书友们,小年快乐?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