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部落。
“启禀伟大的先知之神,跟净土商人哈利的交易已经达成。按照约定,他会一个月左右过来一次。”李书文正在跟乐正汇报情况。
“吾已知晓。”乐正道。
这次吃下哈利的货物,一共用了十斤胡椒。
黑山部落自然没有那么多胡椒,哪怕他们之前从他这儿赚了一笔,又帮他打了半个多月工,也凑不出这么多。
这些货物,除了黑山部落自己吃下的以外,剩下的都是乐正买的。
他跟黑山部落说的是,他们先买,剩下的他要了。
之所以让黑山部落先买,是因为他拿胡椒雇佣他们干活,既然如此,他就得保证胡椒能买到东西。
否则,他们为什么要为了胡椒给他干活?
在乐正和黑山部落的雇佣交易中,目前充当一般等价物是胡椒。
因为乐正眼下既没有发行货币的条件,也无法将他发出去的工资兑换为相应价值的物资。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用神谕世界的本土货币支付工资,并将“把工资兑换成物资”的任务交给净土来的商人。
但金币他自己也没有,只好再度退而求其次,选择价格稳定、需求稳定、传送价格还很便宜的胡椒。
在这个交易过程中,胡椒这东西黑山部落自己不吃,仅仅只是拿它当一般等价物用。
所以,乐正给他们发胡椒的行为,类似于自己印钱给自己用,印的还是净土的钱,不过因为他的经济体量太小,所以对整个净土市场还造不成什么影响。
十斤胡椒丢进去,顷刻间就没了,根本翻不起什么水花。
因为是自己印的“钱”,所以净土商人会赚,但乐正绝不会亏。
有多少资源,吃多少就是。
等吃够了资源,他就可以考虑发行货币,并通过货币将黑山部落彻底绑在自己的战车上,然后慢慢消化吸收。
毕竟他发现,以双方目前的关系而言,已经不适合动手了……
而且像这样直接吃掉哈利的货物,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增加了净土商人的“刷新频率”。
这样一来,黑山部落手里的胡椒就更容易花出去了。
甚至,倘若每个月都能在商人那儿买到各种物资,或许会有黑山部落的族人彻底脱离狩猎的生活,专注打工赚钱。
说白了,既然不适合动手,那就只能从经济方面着手了啊!
结束了与李书文的交流后,乐正将聊天窗口最小化。
游戏系统提供的这个文字聊天框,会将自对话开启后,对方说的所有话都记录下来。
前提是,他没有将其关闭。
倘若他关闭了聊天窗口,自然就不会有记录了。
再想开启,就得重新发一次神谕。
而在没有关闭的情况下,倘若对方提到“先知之神”这个关键词,聊天窗口会有提示。
此时,乐正之所以没有关闭李书文的聊天窗口,自然不是想偷听什么,而是因为接下来黑山部落会将那些属于他的物资送过来。
为了避免李书文这个伪信徒联系他时他听不到,便没有将其关闭。
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乐正想了想,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天就是使用【命运的指引】后的第30天。
那名幸运的商人将会在今天抵达他的领地。
说起来,那个哈利就是今天抵达的黑山部落,难道是他?
不对,根据从李书文那儿得到的情报,哈利并没有商会会长的头衔。
到了此时,因为接触到了荒野之民,乐正其实已经有了另外的选择——让哈利帮他做事。
可他并不清楚哈利是个怎样的人。
贪婪是够贪婪的,但其他方面呢?
跟教会的联系呢?有没有自知之明呢?怕不怕死呢?
这些事情,乐正都不知道。
问黑山部落?
没用的。
在他告诉他们净土的物价前,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哈利那么贪婪。
这些商人一个个精明得很,很容易看走眼。
从这方面来说,乐正通过道具精准投放过来的人就很难得了。
毕竟,那是经游戏系统认证的“具备小型商会会长头衔,有进出荒野做生意的经验,跟教会没有太多牵连,贪婪,谨慎,同时又有自知之明,且怕死的商人”。
也不知道他今天什么时候才能到。
……
查尔斯不清楚哈利的商路具体是如何运转的,所以没法计算出利润,但这次哈利跟黑山部落的交易是怎么回事,却不难看懂。
无非是虽然单次交易的利润被压缩了,但单次交易需要的时间被压缩得更多。
于是,每个月赚取的利润反而上升了。
因而,此时哈利的话颇有种明明赚了很多,却反而哭着说自己亏了的感觉。
他打趣道:“哈利先生,您这趟可让我羡慕得很啊,轻轻松松就获取了一笔长期订单,恰好现在教会又腾不出手来,所以这笔订单还会很稳定,简直是天上掉面包的好事,掉的还是加了鸡蛋、牛奶和蜂蜜的软白面包。不像我,天上只会掉石头下来,然后狠狠地砸在我脑袋上。”
这话若是别人来说,肯定满是阿谀奉承的味道。
但从最近一直倒血霉的查尔斯口中说出,顿时就显得非常真诚。
而什么样的羡慕最让人心情愉悦?
当然是发自内心的羡慕!
哈利哈哈大笑,道:“您说得对!确实该满足了!谁都知道,我哈利是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赚一倍就够了!查尔斯你也别灰心,总会有时来运转的一天。”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后,互相告别。
原本,哈利答应多带查尔斯在附近走走,毕竟查尔斯没来过这一带的荒野。
不过现在,他急着回净土采购货物呢,哪有时间继续带路?
于是,查尔斯主动告辞。
哈利假装为难了下后,祝他能在荒野有个好收获。
接着两人分别。
……
“老爷,查尔斯先生带着他的车队往黑山部落的方向去了。”
返回净土的路上,哈利的心腹手下三牙凑过来汇报道。
闻言,哈利忍不住撇了撇嘴,道:“商人的嘴,骗人的鬼。”
之前,查尔斯以他父亲所创建的商会的名誉发誓,绝不会染指哈利的商道,哈利才答应带他一路,结果现在一分开,人家转头就回黑山部落了。
回去干嘛?
总不可能是回去跟那些荒野之民聊天的吧?
肯定是去卖东西了啊!
想想也是,那小子最近一直倒霉,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个赚钱的机会,怎么可能甘心放过?
然而,在这件事上,哈利还真误会了。
查尔斯压根就不是冲着荒野之民的部落来的,也没打算染指哈利的商道。
眼见自家老爷丝毫不感意外,也没有因为被欺骗而露出愤怒的神色,三牙忍不住问道:“老爷您早就知道他会违背誓言?”
“不能这么说。”哈利想了想,道,“应该说,他若坚守誓言,我会认为他是一个正直的、值得尊敬的人。他若违背誓言,我会认为他是一名合格的商人。无论他作出哪一种选择,我都不会感到意外。”
三牙想了想,不解道:“既然老爷您认为他有可能违背誓言,为什么还要带他过来呢?”
哈利露出了有些怀念的神色,感叹道:“以前得到过他父亲的帮助,今天只是还人情罢了。三牙,这人生的际遇可真是奇妙啊!”
三牙一愣:“那您怎么不告诉他这件事?”
闻言,哈利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心腹,反问道:“既然他不知道这份人情,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让他觉得欠我一份人情不好吗?”
三牙心想:“那您干嘛还要还这个人情?就当不知道,难道不好吗?”
但他毕竟从小跟着自家老爷,对自家老爷熟悉得很,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这样做,老爷既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说已经还了人情,还能期待将来别人再还他个人情。
这时,只听哈利说道:“而且,带他过来也没什么,他构不成威胁。我刚才说违背誓言的查尔斯是一名合格的商人,但这只是说他在‘贪婪’这点上合格罢了。”
虽然他在永丰部落和黑山部落的时候,都向别人介绍说查尔斯虽然年轻,但已经是一名出色的商人了,可实际上,哈利一点都不认为查尔斯出色。
首先就是他在自然之国收购粮食的愚蠢行径。
这种敏感时期,居然去市场上收购,是觉得教会的眼睛是瞎的吗?
应该去找那些囤有粮食的贵族私下交易才对啊!
而且,哪些贵族可以交易,哪些贵族不能交易,那些能交易的贵族又各自交易多少才合适,他们以及他们的家人都各自有什么喜好等等,这些都要经过详细的调查。
另外还要在各方面都打点好。
去市场上收购完全是愣头青的做法。
在哈利看来,整个过程中,查尔斯唯一还算合格的地方就是,他没有被那看似美好的利润彻底砸昏头脑,将所有资金都投进去,多少还是保持着谨慎心的。
但如果只是那次收购粮食的失误,哈利其实还是能理解的。
因为查尔斯还很年轻。
谁年轻时没犯过错呢?
吃了亏,长了教训,下次别再犯就好了。
况且,查尔斯之所以会亏那么多,也不仅仅是因为做法太愣头青,还因为太倒霉,被教会杀鸡儆猴,狠狠罚了一笔。
真正让哈利感到失望的是,在之后连续不断的倒霉中,查尔斯的谨慎心明显被磨灭了。
他居然孤注一掷,跑这一带的荒野来碰运气!
简直莫名其妙!
他父亲又不是没有荒野的路子,就是远了些,在生命之国那儿罢了。
有熟悉的路子不走,跑来走完全陌生的路子?!
就因为近吗?
急躁得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
还是说,不敢回生命之国面对自己的父亲?
……
同样的疑惑,查尔斯的部下们心里也有。
这些人以前跟着查尔斯的父亲做事,现在跟着查尔斯做事。
在他们眼里,这段时间少爷倒霉得不可思议,一开始还以为中邪了,教会都跑了好几趟,但没用,该倒霉还是倒霉。
而一连串霉运吃下肚的结果就是,生意做得一塌糊涂。
所以,当少爷决定去荒野搏一搏时,他们是非常赞成的。
因为不搏一搏的话,真的要破产了。
可让他们感到诧异,感到无法理解的是,少爷居然不走以前他跟着老爷走过的路子,而是要走一条新的路子!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少爷从哪得了新路子。
结果一问,发现他自己也没来过。
有现成的路子不走,反而花费大代价打点关系,跑去两眼一抹黑的陌生地带?!
反正,能说得上话的人都试着劝过了,可没用。
所幸运气不错,通过哨所前遇到了别的商队,甚至还愿意带他们一程。
可很快,那人就有事走了。
对于这种倒霉性的转折,众人都习惯了。
此时,他们被丢在陌生的荒野中,不知该何去何从,耳听得查尔斯说回黑山部落,不由都松了口气。
虽然违背誓言不好,一旦传出去,还有损商会的名誉,少爷这个会长怕是别想当了,但总比饿死强吧?
要知道,在打点好进入荒野的关系后,少爷便将账面上还能动用的资金全都用于购置盐和布匹了,倘若没能将这些东西卖出去,那就真的要破产了!
届时,少爷不好过,他们这些在他手底下做事的能好过?
无论是哈利,还是查尔斯的部下,都不知道,他非要来这一带,只是因为那个一直重复的梦而已。
而那些盐、那些布匹,他也不是准备出售的。
他是准备献给那位存在的。
到了现在,不,根本不用等到现在,那些不断倒霉的事实,那个不断重复的梦境,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立刻意识到,这是人为的。
可他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教会,半点用都没。
倒霉在继续,梦也在继续。
这些事,查尔斯没跟任何人说,因为没用,说了反而容易多生事端。
而到了现在,查尔斯已经屈服了。
他决定过来见一见那位存在,然后求放过。
为此,他甚至花光了账面上能动用的所有资金,换成了荒野中有需求的盐和布匹,准备献给那位存在。
只要能放过他,什么都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