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
裴击浪用尽全部力气将杨岱拖走,天地同寿所散发出来的能量波动太过强烈,晚走一会儿会被炁化了
“你放手!放开我!”
杨岱嘶吼,双眼赤红。
这是爷爷啊!
他怎么能扔下自己爷爷逃跑!
“轰隆!”
巫溪山终究没有扛住天地同寿的威势,整个坍塌了下去。
天空之中,剑光愈来愈盛,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穹。
“哈哈哈,小畜牲,今日你插翅难飞,受死吧!”
一声狂笑响彻虚空,杨长庚的身形已经是飘摇不定,似乎随时都会崩溃为漫天流华。
青锋不过三尺,剑气长不可量。
伴随着天地同寿的剑光,一道身影冲霄而上,直接迎向那浩荡的魔气。
“轰隆!”
恐怖至极的碰撞,剑光炸裂。
从来只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纵九死而不悔。
剑是如此。
人更是如此。
已经是濒死之态的杨长庚嘶哑怒喝一声,不顾自身体魄摇摇欲坠,强行将手中的青萍向前推出三寸。
下一刻,所有剑气消散无形,只剩下一人一剑。
一剑穿心。
莫杀的心口处绽放开一朵血花,血液溅起三尺多高。
“噗嗤”
莫杀倒退数步,胸膛剧痛无比,鲜血止不住喷涌而出。
一剑穿心,于世人而言是致命伤势,但对炼虚合道来说,只是些皮肉外伤而已。
不过若是点到即止的君子之争,如此伤势便算是败了。
可惜今天不是点到即止的君子之争,而是不死不休的生死之争。
天地同寿的杀招何等凶猛?
莫杀能够硬抗下一次攻击,已然是极限。
现在,他的肉身近乎破碎,元神亦遭重创。
“咳咳......咳咳咳......”
莫杀低头看了一眼心脏处的血洞,脸色苍白无比。
天地同寿还没有完全施展出最后的威力,只见天空之上,天地同寿现在已经完成了全部。
无穷无尽的剑气弥漫在虚空当中,宛如银河垂落,剑芒交织,仿佛一片剑海,将方圆千丈之内统统覆盖。
剑光闪烁,璀璨耀目,令人睁不开双眼。
万千飞剑俯冲向莫杀,莫杀被密集的剑气切割成碎块。
当场身死!
天际上有一道血虹划过,血虹中有一人一剑。
杨长庚每次呼吸都能感受到渗入骨髓的疼痛,气机枯竭,整个体魄几乎处在了分离崩析的边缘。
若不是上丹田紫府识海尚算完好,恐怕此时他已经不复存在。
现在的他与其说御剑而行,倒不如说是被青萍裹挟而行,他从天空上坠落,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尘土四起。
杨长庚躺在坑底,望向头顶的天空,视线逐渐模糊。
今天他存了必死之志,如今莫杀一换一也是不亏。
自从拜入北剑仙派门下,他便是北剑仙派之人,从第一次握剑到如今的天下第二。
他跌跌撞撞一路前行,有得也有失,只是这一路走得太急,急到他根本就没有时间静下心来沉淀自己。
现在他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了。
杨长庚脑中浮掠过一幅幅过往画面,先是想起了尹离,然后是北剑仙派的师兄弟与师父,最后则是定格在多年之前的往事上。
那是一个春风和煦的午后,阳光温暖,微风轻拂。
他从芝娘的手上接过了还在襁褓之中的杨岱,杨岱是武安侯的私生子,他带着杨岱隐姓埋名,在巫溪山上平静的生活。
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久,唯一希冀的就是杨岱能够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一辈子。
青萍剑斜插在老人家不远处的地方,散发着蒙蒙的光泽。
杨长庚心中叹息一声,没想到事到最后,他最放心不下的不是杨岱,也不是耶律绮云,而是南北两脉剑宗的传承。
杨长庚挣扎了一下,没能站起来,于是便认命地躺在这儿。
佛家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
杨长庚在南北两脉剑宗覆灭后,虽归隐山野但求不飞升,说到底还是放不下这份执念。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一阵疲惫,再也提不起精神。
累了,真的累了。
行走多年,碌碌无功,是求不得。
道侣终究陌路,是爱别离。
今日与莫杀战于巫溪山上,是怨憎会。
出世即是生苦。
老去便是老苦。
沉疴缠身是为病苦。
现在重伤垂死还要面临死苦。
佛家八苦,竟是已经聚齐。
有生皆苦。
杨长庚勉强笑了笑,他的脸颊上满是皱纹,牙齿松弛,嘴角挂血,一副行将朽木的样子。
杨岱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裴击浪,杨岱看到了那个大坑,以及斜插在大坑旁边的仙剑和躺在坑底的老人。
习惯了杨长庚往日形象的杨岱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狼狈不堪的杨长庚。
白发晦暗,满身血迹,浑浊的眸子里透露出无奈的悲哀。
一瞬间,杨岱泪如雨下,在杨岱的印象中,这个老人似乎就是一座山,一道岭,永远也不会倒下。
可就在今天,他彻底倒下了,而且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裴击浪只是远远地负手而立,并没有过来。
杨岱一步一步走向大坑,红着眼睛喊了一声爷爷。
躺在坑底的老人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来人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你来啦,没事就好,莫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杨岱使劲的点点头,半跪在地上,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爷爷,孙儿不哭了,孙儿下去扶你起来。”
老人摇了摇头,竭力压下体内的苦痛,缓缓说道:
“不用了,别费那个劲了,如今你爷爷我骨尽断,肌肉僵化,早没多少时间了,趁着老头子我还算清醒,你安心地听我说几句话。”
“这么多年来练剑都快把我给练傻了,说到底就是个呈匹夫之勇的武夫而已,可是孙儿,有些话不说,我就放心不下你。”
杨岱沿着土坑边缘滑到杨长庚身边,双手握住老人的一只手,低声说道:
“爷爷你说,孙儿一字不漏地听着。”
杨长庚拍了拍杨岱的肩膀,继续道:
“南北两脉剑宗,传承了千余年,不能让它断绝在咱们爷俩的手里,爷爷为南北两脉剑宗的事儿奔波了一辈子,能留下的东西不多。”
“现在剩下的就只有你了,答应爷爷,一定要重振南北二脉剑宗,这个担子很重的。”
老人的语气很轻松,似乎是在叙述一件非常简单的小事,丝毫看不出是在交代后事。
杨岱的眼眶泛红,哽咽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