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边的一处府邸内,宗氏族长宗守坐在正堂,面色阴沉如霾,望着下方跪着的宗元,厉声喝骂:
“孽子!是谁给你的狗胆?让你去挑衅武安候的私家子,刚换的肉身没过几天又被你玩坏了!”
“你可知那位小世子是什么来历,没摸清门道就挑衅,若是他背后有大人物,是你能得罪的起?”
此时的宗元新换了一具肉身,脸上青紫交错,鼻梁歪斜,很显然是受过家法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低垂着脑袋。
宗元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我原以为你聪明机灵,怎么这次也做蠢事儿?”
宗守气急败坏地指责,见宗元依旧不吭声,越发生气,怒火中烧,恨不得请家规狠狠打死他。
一名宗氏族老立在边上,不住摇头道:
“我的好侄儿,你拦船挑衅,丢了宗氏颜面,玄阳宗那边怕是不好交代,我劝你早日向那位小世子赔礼认错才是正经……”
宗元面色青白变化,犹豫不决,语声发颤:
“父亲,三叔,我,我……”
宗守见自家儿子如此吞吞吐吐,不由冷笑一声,对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失望透顶。
宗守决定使用一点手段,下一刻宗守身上散发出朦胧的白光,笼罩着宗元的全身。
宗元顿觉浑身酸麻,动弹不得。
宗守眼底闪烁着一丝杀意,但又很快收敛了起来。
白光流转间,宗守的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貔貅绿釉香炉,袅袅烟雾从里面冒出。
烟雾在半空中缓缓凝聚,赫然是一个五寸高的精怪模样。
此怪有着惨白的头骨,极度畸形,类似三角形,头骨上有四只空洞的眼眶。
没有皮肤,血肉裸露,体外突出了不少的肋骨。
但是裸露在外的血肉还是会有附肢,撕裂血肉,破茧而出。
胸部,突出的肋骨如同扭曲弯折的枯枝,条条开合、咬合、摩擦着。
如同数只相扣在一起的手掌上的手指不断摆动。
无数獠牙与枯爪相互咬合、不断抓索,纠缠着从胸腔中伸出,涔滴着亵渎的污血。
宗氏族老惊道:
“您难道要动用天玄?慎重啊,天精这种东西太伤阴德……”
宗守闻言目光森寒:
“闭嘴!我已经够仁慈了!若是再留着这个逆子,宗家迟早毁在他的手上!”
宗守一甩袖,将天玄扔在宗元身前,它落地,滚了几圈停在宗元脚边。
天玄睁着血红的双目紧盯着宗元,口中发出渗人的桀桀叫声。
“兹事体大,必须查个明白,你也清楚,各方暗潮汹涌,局势一触即发。这小畜生万一被人利用,咱宗氏便岌岌可危了!”
宗守神情严肃,目光冰冷地扫视着宗元,仿佛看待陌路敌人。
“天玄,使用你的手段,找出幕后之人是谁。”
宗守冷声说道命令天玄行事,此怪是宗守在一番破败的小世界里寻到的。
平日里就寄居在貔貅绿釉香炉中,每日以宗守的经血喂养认主。
传说此怪可通古晓今,扭曲天道,篡改天理,它们的神灵甚至可修改大道,天道亦不知也。
“玄牝……寻……九疑宝窟……”
天玄口齿含糊,但是宗元听懂了,缓缓开口说道:
“你放心,我一直在寻,从未食言,只是那九疑宝窟与玄牝实在隐秘,寻遍了天下也未曾找到,不知藏于何处。”
天玄盯着宗守看了许久,类似于口腔的器官里发出刺耳难听的嘶鸣,似乎在询问什么。
宗守眉头微皱,随后舒展开来,淡漠道:
“明白就好,先干正事。”
“爹,我说!我说!饶命啊!”
宗元满脸惊恐,此怪诡异,被它盯上的人连命都没有,死无全尸啊。
“太晚了,你还是去死吧。”
宗守漠然摇头,天玄骷髅脸上的四只眼睛忽明忽灭,闪过诡秘的异光。
宗元忽然间神色呆滞,如同行尸走肉,还不等宗守发问,宗元嘴唇蠕动。
声音像混合了无数种稀奇古怪的噪音般,尖锐且刺耳:
“半个月前,我在城西的赌坊玩到第二天早晨,运气很糟,欠了八千万两银子。”
“我还不出赌债,又怕赌坊的人追上来砍了我,所以就答应掌柜的,给他办一件小事儿,他给我还债。”
天玄四只眼睛眨巴了几下,眼球里的血色更浓,仿佛下一刻就会喷薄而出。
宗守面色微微变幻,问道:
“什么小事?”
“对方戴着梦极兽面具遮掩了容貌,看不出是男是女,他答应我,只要让那位私家子当众出丑,不但帮我还清赌债,还会再送我一些好处。”
宗元声音沙哑,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梦极兽是一种能够盗梦的异兽,也是一种能够帮助人实现梦想的异兽。
只是它的信念纯净,没有好坏之分,对于人来说,不管是好是坏它都会帮你变成现实。
宗元说完后又继续道:
“我当时不知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便照着他说的去办了,但是我见他的腰牌不同于其他,那是只有太子亲卫才配拥有的腰牌……”
“太子!”
宗守与宗氏族老皆是神情剧震。
这事儿可闹大了
太子也参与进来了,看来武安候真的惹众怨了,不过这件事情谁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宗守面沉如水,问道:
“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这件事吗?”
“没有了……”
宗元的回答让宗守松了一口气,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但如果牵扯到皇室,那宗氏必亡。
该问的都问完了,天玄一口便把宗元咬碎吃掉,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天玄吃完了宗元,身躯逐渐缩小,化作一缕烟雾消失在房内。
天玄消失后,祠堂恢复寂静,唯有宗守的呼吸声粗重悠长。
随后,宗守与族老们商议良久,最终得出解决方案后,便各自散去。
夜半三更,灯火幽寂,某一个小河畔,一叶兰舟系在岸边,一道身影躺靠在船舷,手持酒杯轻酌慢饮,正是林默。
“阁下在远处看了本公子这么久,再不现身,我可要走了。”
林默的话刚落,黑暗中缓步走来一人,穿着深蓝色的儒衫,身材魁梧,却一举一动尽显贵公子风仪。
“林公子倒是警惕,在下佩服。”
此人拱了拱手,坐在了林默身旁,与林默共饮美酒。
“足下何人?”
林默打量对方,发现对方虽然坐着,但是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
对方笑了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道:
“在下徐子陵,无名小卒,一个包打听罢了,混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