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月亮高悬于空中,繁星点缀着天际,今儿的月亮倒是不圆,隐藏在厚厚的云层之中。
只能看见一丝淡薄的月光从缝隙中透出来。
京畿做为大齐都城,繁华鼎盛,即使到了晚上也依旧灯火通明。人流穿梭,川流不息。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酒楼茶馆鳞次栉比。
在这喧嚣的夜幕当中,京畿西南角,一座占地面积颇广的府邸屹立在其中,府门口挂着一个牌匾——
“贾府”。
而此时的贾府里,却显得有些冷清。偌大的前院里,几乎没什么仆役,除了两名负责打扫卫生的老婆子,再无他物。
就连平常最活跃的下人,现在也早已经各回各屋歇息去了。
整座府邸安静得很,偶尔会听见几声蝉鸣,更添几分萧瑟。
若是往南走的话,就能看到一处花园,虽说不及皇宫花园精致奢华,但环境清幽,倒还算是雅致。
花园之中,种植着小片竹林。
竹林边缘,则有假山怪石等景观,将竹林包围起来,形成一方独特的风景。
花园的中央有一处小凉亭,名叫“翠微亭”。
乃是贾家之主贾艇最喜爱的休憩之所,
平日里贾艇便在这里喝茶赏月,与几位心腹谈论朝政,或者与自己的相好聊聊家长里短……可谓惬意至极。
然而今天晚上,原本应该在小凉亭里享受宁静美好夜色的贾艇并没有如愿以偿。
反而一动不动的坐在凉亭之内,石桌上还摆着一副棋盘,而在对面却是一位女子。
只不过两人都没有落子的意思,而是沉默着,仿佛雕塑般僵硬在那里。
气氛尴尬至极,让人觉得非常压抑。
贾艇相貌阴柔,一双三角眼给人一种阴郁之感。
脸色蜡黄,就好像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一般。
但是依然可以看出来是一个醉玉颓山的男子。
贾艇坐在木质轮椅之上,不断的咳嗽,咳的厉害,每咳一声,都仿佛要将肺腑都咳出来一般,甚是难受。
贾艇仅穿着一件褐色的圆领袍罢了,袖口绣着一圈祥云纹,腰间围着一条宽大的蹀躞带,随着他剧烈的咳嗽声一抖一颤。
良久,贾艇终于止住了咳嗽,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他的表情却愈加阴沉,浑身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戾气。
而在贾艇对面,一名女子则端坐在那里,真个是丽丽娉婷女娇娥,好风流,真俊俏。
鬓儿蓬乌云儿绕,元宝式把两头翘。
双凤钗金丝绕,排珠翠带昭君套,对金龙在左右靠。
正中间嵌一块明珠放光毫。碧玉环坠耳稍,远黛含新月晓,又直嗔又直笑,黑白分明星照。
水灵灵好一双杏眼,细弯弯似柳叶的眉毛,截筒般双孔小。
如悬胆正且高,相衬那有棱角涂朱似的小樱桃。
榴红衫花样巧,三山式把罗裙儿罩,云肩佩穗子飘,春日暖翠袖薄,纤纤玉指把春扇轻摇。
体轻盈千般妙,迎风舞杨柳腰,步相沉金莲小,就是那巧笔丹青难画也难描。
变化得神形巧,仙家术天然的妙。一任你慧目灵心,也难辨她是个狐妖。
只是此刻女子的神色却十分冰冷,一双眼睛紧盯着贾艇,眼眸之中闪烁着寒光,这名女子赫然便是当今的皇后。
“咳咳……”
突兀的,贾艇猛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溢血,看起来触目惊心,不过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状况,擦掉嘴边的鲜血。
贾艇手指夹起一枚黑子,踌躇不定,最后放下,又拿起另一颗黑子,仍然犹豫不决。
女子似乎并没有将对面的这个局势放在眼中,她似乎好奇贾艇的纠结,漫不经心的泯了一口手中的龙井,开口问道:
“怎么?贾总管下不了手吗?人生如棋,落子无悔,还请早做决定。”
贾艇的眼中闪现过一抹犹豫,似乎作出什么决断一般,最后还是咬牙下棋。
两人你来我往,十分激烈,最后女子一颗白子落下,这局被克的死死的,再也没有翻身之日。
贾艇摇了摇头,无奈的呵呵笑了几声,他的声音极其尖细,听起来格外刺耳,让人厌恶。
女子言笑晏晏的说道:
“贾总管,还要再来一局吗?”
贾艇摇了摇头,脸上阴晴不定,最后还是伪装成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拱了拱手,说道:
“不知娘娘这么晚了光临敝府,所为何事啊?”
贾艇的语气很客套,不卑不亢,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闻言,女子的眉头微皱了一下,但还是轻笑一声,似乎对于自己的手段很是满意,却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品茶。
她的神态依然慵懒闲适,半响才慢悠悠的开口,语气平静如水,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贾总管,咱们也算是认识许久了,如果本宫在你这压不中宝,本宫可是要选择别人了。”
“不知娘娘想要选谁呢?”
贾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这句话既没有否认,也没有答应,可见此人城府之深。
不过女子却似乎并未察觉,她抿嘴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说道:
“本宫的话你应该听得懂,我来问你,赵王与陛下的事你怎么看?”
这句话巧妙的绕开了她刚才的提议,避免了两人直接交锋,反而抛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话题。
贾艇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他抬眼望向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意,他咳嗽了几声说道:
“没有看法,陛下求的是长生羽化,赵王替他儿子求的是皇位,各取所需罢了,这件事儿跟咱家又有什么关系?”
女子眉梢轻挑,饶有兴趣的望着他,问道:
“你真的这么想?你不支持陛下?”
贾艇嗤笑一声道:
“娘娘,咱家不支持陛下。”
贾艇毫不犹豫的说道,他抬起头,盯着女子的眼睛,继续说道:
“但是咱家也不赞同赵王之举,赵王性子太急,是个大麻烦,咱家可不希望有朝一日,被他给坑了,还替他数钱。”
“道家无为,你果然懂得,换作是你,贾总管想怎么来?”
女子笑眯眯的说道,一双狐狸眼闪烁着狡
黠,看上去完全像是一个狐媚子,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贾艇低垂眼睑,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
“如今朝内许多人他们都老了,只会霸占着权利,根本不想办事,民间想靠科举出人头地的士子可太多了,只需静待,优质的棋子会源源不断送到咱们手里……”
贾艇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一般,继续说道:
“而且这些年来陛下已经逐渐衰弱,活不了几年了,咱们只需耐心等候即可……”
说着,贾艇眼底掠过一抹暗芒,他已经准备了足够的时间,为此他还特意与武安候联合,布下了一盘巨大的棋局。
武安候有没有私家子贾艇完全不在乎,只要赢了,那些站错队的臣子们会人头落地。
而他和武安侯会稳固地位,成为新皇登基之后的肱骨大臣!
至于输了,自己就更没什么损失了,届时天子还会夸赞自己忠心耿耿呢!
这是一场豪赌,赢了皆大欢喜,若是输了也查不到自己头上,他已经找好了替死鬼。
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策划的一个局,他已经布置了许久,如今也快收网了,就差最后一步。
且他的道境也已经隐约的摸到了那一层门槛,只是天门已关,不是一蹴而就的,他必须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