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裁缝店，灯光半昏不亮，到处堆放着废弃布满灰尘的剪裁道具，墙壁上挂着各色缠绕成筒的丝线，成品衣物瑰丽柔润，布料表面泛着一层怪异的油光，令人格外不适。
因为除了几件成品衣服，另一旁更多所晾晒的是布料，丰腴雪白的、正常透黄的、气血健康的小麦色、粗粝带黑茬的……这是个腿毛旺盛的。
全是人皮。
宋楚捏着鼻梁环视整个裁缝店，空间里弥漫着腥膻作呕的干尸气味。
人皮表面的脂肪晒干后凝结成一层油腻腻的黄油，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难以言喻的黏腻。
一些皮质经过处理，薄韧得如上等丝帛。还有不少没有来得及精加工，囫囵完整的一张人皮。
在头皮处用铁丝穿过绞缠悬挂在门口附近，甚至能够辨认出清晰的摊平的五官。
福利型游戏，不限制人数，只要奖励一日没有被取走，游戏入口就一日不会关闭。
非人院档案上记载，玩家是流动进入游戏的，甚至没有时间的限制。
游戏任务：帮耶尔塞得到满意的新裙子。
任务过程中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想要离开，裙子，随便一件裙子，不论任何手段，只要将一件裙子交给耶尔塞。
这个游戏出现一个星期了，至今没有被下架，看来没有一件能够令她满意的。
宋楚和孙华景不是仅有的出现在这个游戏的玩家，有两个在踩缝纫机，一个提着熨斗在研究烫布料，一烫一个洞，焦糊味冲天。
毕竟攻略古怪裁缝有难度，有手艺的自己也能上手做一件。
咚——
又来一个新玩家，和门口挂的那张人皮脸对脸平视一眼，小脸死白。
噗通，吓跪了。
刮吱——刮吱——
一只白得能清晰看清每一根血管的修长细瘦的手掌握着一把锋利尖锐的裁纸刀，一下接着一下，用力地刮去人皮内面上残留的油腻脂肪。
晒干的人皮刮去多余的脂肪，形成薄如蝉翼的轻盈，剪裁修整时发出清脆如纸帛的声音。
古怪裁缝做的事情变态得没边，却长了一张极不符合他身份的小白脸，黑鸦鸦的头发盖住额头，过长的部分几乎将眼型完全遮挡，只能瞥见一点红似血的下眼睑。
唇色淡到看不见，阴郁混合着清秀，皮肤过分病态苍白，仿佛不能被阳光照到的吸血鬼。
变态地摩挲着手下滑腻的人皮，下眼角激动得快要滴血，头也不抬地驱逐新玩家。
“学徒只招三个，满了，滚。”
角落里的学徒玩家将脑袋埋得低低，以蘑菇的形态高高竖起耳朵。
这么有个性的监管者真是少见。
宋楚踢了孙华景一脚。
孙华景扭扭捏捏上前，好像那个过年时被家里大人强迫表演节目的小学生。
僵硬着四肢木着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努力蹦跶展示自己。
“请看异端正面，异端侧面，异端背面。”
空气中一片死寂，沉默震耳欲聋。
研究熨斗的那位学徒熨斗砸到脚背，抱着脚原地打转，痛苦面具中。
疯了吗！！！
这年头还有异端者跑到监管者面前展示自己全身三百六十度！
想不开来这里炫耀ootd来了？？？
分明找死来了吧！
古怪裁缝总算抬起了头，眼睛黑白，眼神撞鬼，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裁纸刀，沉默了足足三分钟，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捂上耳朵。
装没听见。
孙华景：“……………………”
扭头看宋楚。
宋楚抱臂，递给他一个眼神：继续。
孙华景笑得命比冰美式都苦，僵笑着冲监管者招财猫式挥手：“你……好，我是异端者，能力缝合，真巧，我们算是同行，我爹让我通知你，你可以下岗了，因为……这个饭碗我端了。”
古怪裁缝再一次用古怪的眼神盯了他三分钟有余：“知道了。”
孙华景再次回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宋楚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淡人的监管者。
就在他准备掏剑直接找茬的时候，游戏里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群异端者。
古怪裁缝总算意识到，他捅异端窝了。
盯着眼前这群奇形怪状的家伙，再次皱眉撵人：“学徒满了。”
“神谕：谁吃了他，就能得到他的能力，拼接愈合。”站在最中央的青年轻声道，他的额头画着一个怪异的黑色符号。
穿着高跟鞋的美艳女人率先一步踏出，黑色长发一瞬间变成了黑色流水，不断涌现，很快蔓延得满地都是。
在黑色流水即将攀爬到古怪裁缝脚上的时候，他终于动了，向后退开几步，行动间略带踉跄，带着不明显的跛动。
腿上有毛病。
他还是个瘸子。
宋楚一边扯着孙华景往一旁避开黑水，一边眼尖地注意到了古怪裁缝行动时的异常。
……
已经有几个异端者和古怪裁缝打了起来，各种锋利的刀具满天飞，夹杂着异端者那些湿润的黑色触手，崩散得地上到处都是的黏腻眼珠，在黑水里滑叽叽地滚来滚去，每一次被踩到就“咯叽”一声迸飞。
孙华景拉长脖子，边看边惊叹，还给他爹介绍。
“那个的异端能力是精神污染，那个是死僵，还有血肉增生、融化。”
宋楚眯着眼观摩得认真：“长得可真是奇形怪状，你呢？发动能力的时候怎么没有那些东西？”
眼珠、黑水、触手、无限增长的死白肉块……全都是看上一眼就想自剜眼球的畸形东西。
“有，就是不太明显。”
孙华景伸出手掌，一根细细的黑色丝线宛如线虫般蠕动。
有点可爱，依然恶心。
宋楚示意他赶紧收起那条黑线虫子。
……
古怪裁缝一条腿跛足，但行动起来速度依然奇快，接连甩出锋利的裁纸刀、剪刀、长针更是眼花缭乱，刀刃不断切掉黑色肉块，扭曲缠绕的丰腴触手即便被砍掉，依然在地板上扭曲蠕动。
拖着丝线的长针，针针扎爆虹色球体……
战力简直爆表。
感觉能够暴打不知道几十个大黄鸡。
果然，监管者之间的差距是一条鸿沟。
宋楚是来打架的，但没想到，这群异端者抢先一步打了起来。
在连续踢飞不知道第几个滚到他脚下滑腻腻黏叽叽的湿润眼球，他想，这架倒也不是非打不可，多少有点过于恶心了。
很快，令人牙疼的电锯声在耳边轰鸣。
赶到的电锯杀人魔加入战场。
不管怎么说，目的达成，感谢异端者的家人们。
宋楚趁乱抬头瞄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