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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远了的周箐脸色有些难看,双眼泛红,强行压着心底酸涩道:“我就像一个笑话。”
年轻貌美,以出色表现,受市区重点高中聘请的周箐,在第一次见到陆屿白,就暗恋他,办公室里的老师,无人不知,却没有一个人告诉她,陆屿白结了婚,已经有了老婆。
胡岚叹了口气道:“陆老师也是今年来的,我们都不知道他家庭情况。箐箐,算了,你还年轻,会遇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周箐想算了,可这大半年的接触,她早已情根深种,何况她心里很是不甘,她样貌好,成绩又出色,从小到大追求自己的人不少,一个瞧不上,她要找一个配得上自己的人。
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没想到男人已经结了婚。
她想起陆屿白身后的轮椅,以及走近时的惊鸿一瞥。
仅仅侧颜,就令人印象深刻。
只是。
她好像没有看见轮椅女生的腿……
坐轮椅,陆屿白妻子是残疾人?
周箐心中不甘浓重,沉默不语。
胡岚和她认识很多年,一眼就看出她不肯放弃,不愿看好友走入歧途,只好继续劝诫:“我看陆老师和他妻子感情很好,箐箐。”
其实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周箐。
胡岚大学选修心理学,旁人都觉得陆屿白平易近人,性子儒雅温和,然而她从第一次见到男人,就感受到深深的危险气息。
此人绝不是表面看上去那般温和,至少周箐脑子里喜欢的陆屿白,不是真正的他。
……
那不是钟倩最后一次遇到丈夫的同事。
决定下楼晒太阳那一个月里,丈夫只有双休在家,其他时候都在学校上课,她一个人呆在家里,轮椅推到窗边,阳光透过薄薄透明的窗户,落在她脸庞。
第三次与丈夫下楼晒太阳时,钟倩岔气咳嗽不止,丈夫去小区里超市给她买水,这期间,她再次见到了丈夫的同事。
这次是周箐一个人,她穿着浅色白袜,将纤细的小腿勾出漂亮的弧度,高跟鞋踩在石砖上笃笃响,化着淡妆,那张脸年轻又漂亮。
她开门见山对钟倩说:“我是陆屿白的同事,上次我们见过的。”
钟倩那次并没有见到她的脸,但听到了她的声音。
自己一向对声音敏锐,这与钟倩大学四年学习的专业有关,她有着过耳不忘的本领。
只是这次丈夫并不在身边,钟倩对上她目光瞬间便下意识错落开,片刻又复而抬眸,落在年轻女子的腿上,鼓起勇气地打招呼。
“你好,我叫钟倩。”
周箐整个人愣在原地,上一次惊鸿一瞥,以为只是错觉,却没想到近距离看正脸,更加令人惊艳无比。
轮椅上的女生可以说是格外纤瘦,眼睫色泽略淡,肌肤在阳光底下白得发光,比起那张姝丽到极致的脸庞,她的气质却更突出,让人联想到寒雪消融的春湖山色。
而她声音也十分动人,完美到教语文的周箐想不到一个词能形容她的。
但。
离近瞧,轮椅女子残缺的双腿尤为明显。
不是周箐的幻觉,她是残疾人。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万分紧张的钟倩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反复想,也想不出哪里错了,斟酌着开口时,她蓦然察觉到面前丈夫同事投落在自己腿上的目光。
钟倩脑袋一阵嗡鸣,无意识伸着苍白的手指去扯毛毯,却多了几分欲盖弥彰,越发引人注意,她忍不住抬头,便看到女子眼底流露出来的怜悯。
“抱歉……”周箐垂眼道歉,转身逃似的跑了。
钟倩看着她背影远去,心里坠入谷底。
丈夫同事看见了自己截肢的腿,知道她是残疾人。
会不会给丈夫带来困扰?
钟倩在这时,听到旁边路过的几个男人指着她窃窃私语。
“那就是陆老师的老婆啊?没想到是一个残疾人……”
“陆老师怎么想不通娶了个残废啊?”
……
一句句评头论足的话语落入耳畔,钟倩全身血液都跟着抽离,洒在皮肤上的阳光变得寒冷刺骨,宛若浇灌了一盆冰水,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这不是钟倩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结婚那天,她也听到了以往友善的同学,躲在厕所里说她。
多是她一个残废,根本配不上陆屿白。
“之前觉得她很安分内向,没想到背地里心思比我们还要深,悄无声息地勾搭上陆神,我们谁都不知道。”
“你还别说,这钟倩挺厉害的,断了腿,没办法站上舞台,也没什么亲人,一辈子可怜的命,她毕业立马找陆神,以后都得陆神照顾,养着咯。”
“谁说不是呢。”
钟倩没有冲进厕所里与他们争论反驳。
她本就是一辈子可怜的命。
他们说得对。
她这一生只能在轮椅上活着,没有亲人,往后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可陆屿白娶了她,她就会像吸血虫一样缠着他。
也如他们所说,丈夫本该前途无量,却为了她,待在这个老破小居民区里,选择了一份教师工作,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照顾她。
甚至为了她,与以前朋友都断了联系。
……
思绪回到现在。
钟倩抬起的手缓缓落下,垂眸推着轮椅离开玄关。
她不会再离开这扇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