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真是个有味道的案子
“最高法和最高检的指导意见?”
看到这份文件,任真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睡懵了。
找到最高法的官网,任真点进去,这份指导意见赫然挂在最醒目的位置。
真的!
任真点进去,迅速浏览了一遍。
嗯,对正当防卫制度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基本都是什么总体要求和适用上的一些阐述。
还真让朱建飞说中了,这个指导意见的出台,意味着正当防卫“僵尸制度”的帽子可以摘掉了。
可以预料到的是,从今天开始,以正当防卫为辩护理由的案件数量一定会大大增加,而各级法院在选择适用正当防卫的时候,势必也会大胆很多。
不过也正像朱建飞提到过的担忧,正当防卫当然是好事,可是正当防卫的存在,难免会让一些人在极端情况下判断失误,失去理智。
什么,你竟然敢打我?
法律都说了,老子可以正当防卫,看我不打死你!
然后悲剧就发生了。
假想防卫的频率,估计也会随着这份指导意见的出台提高不少。
不过没有制度是十全十美的,凡事都有利有弊,往好处看吧。
任真关掉网页,突然感觉有些奇妙。
自从以任真二号的身份做案子以来,虽然挣得不如以前多,但是接触到的案子都很有意思。
更离谱的是,他这总共才打了几个案子,就已经带着两份官方文件的出台。
一份就是眼下的指导意见,另一份,则是关于野生动物刑事案件的法律解释,虽然还处于修订阶段,但这个工作已经提上日程,修订完毕是迟早的事。
作为一名律师,作为一名法律从业者,相关的法律规定因为自己办的案子做了修改,这无疑是最能彰显他价值的一种方式。
就算在另一个世界风生水起,任真也从未获得过如此殊荣。
“任律。”
有人敲了敲门,推开了个门缝,看任真不忙,就推门走了进来。
“魏律师,好久不见。”
任真起身,给魏远旭倒了杯水。
“那还不是你太忙了,最高法都得围着伱转,我哪敢占用任律师的时间啊。”
魏远旭显然也看到了那份指导意见,调笑了两句。
“魏律别开我玩笑了,不过是刚好让我碰上这个案子罢了。”
任真笑笑,虽然跟自己做的案件有关,但他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掂量的清的。
这次其实主要还是案件刚好引起了大众关注,加上法院最后一反常态的判了正当防卫,才会造成一系列连锁反应。
跟他有点关系,但关系真没那么大。
“那也离不开你的努力啊。”
魏远旭哈哈一笑,喝了口水。
“行了行了,有事直说吧就。”
了解任真的风格,魏远旭也不再寒暄,放下杯子,踌躇了几秒。
“法援中心那边的电话,打到咱们律所前台了。”
“法律援助中心?”
任真愣了一下:“是我的事?”
魏远旭点了点头。
“我今年的法律援助指标是还没完成,可是这还有好几个月呢,不应该催吧?”
任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每一名律师,每年都需要参与一定数量或者是时间的公益法律服务活动。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每年不少于五十个小时的公益法律服务,或者是至少办理两件法律援助案件。
而法律援助中心,正是负责组织、指导、协调和实施本地区法律援助工作的机构。
一般来说,律所每年会组织几次免费的普法活动,或者是现场解答一些简单的法律疑问什么的,到小区跟大爷大妈们唠唠嗑,到学校里跟学生们讲讲八卦,一年的指标也就完成了。
任真从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因为这事情被法援中心找上门过。
“不是催你呢。”
魏远旭搓搓手:“是有个法律援助的案件,他们想问问,看你这边愿不愿意接手。”
“法援的案件,问我?”
任真一时有些没搞清楚是个什么情况。
法援案件一般都是直接指派的,法援中心会直接联系到相应的律师,怎么电话打到律所去了呢?
“是这样啊,这个法援中心不是咱们区的,是下面一个县的法律援助中心,他们是先把电话打到咱们这边的司法局,然后又打到律所来了。”
魏远旭解释了一下:“那边的工作人员指了你的名字,想问问看你的意愿。”
“不是我们区的案子,为什么非指明让我做啊?”
倒不是不愿意做法律援助,只是法援案件很少跨区,更别说直接指明某一个律师了。
“那边说看着像正当防卫,这不就想找你,可能心里踏实一点?”
魏远旭知道任真的疑问点,无奈摇头:“这指导意见一出,你在h市律法界简直是无人不知,谁都知道正当防卫制度因为你做的案子变了天,现在连法援都找上门来了。
当然你要是不想做的话,我就让给拒了,不是咱们这边的,本来也管不到你头上。”
法律援助案件基本都是赔本买卖,是大多数律师都避之不及的类型。
去小区听大爷大妈们讲些家长里短,也比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案子要强不是?
“做倒是也可以做,不过是不是正当防卫,他们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要看案情的啊。”
任真一如既往的谨慎。
“那是当然,最后就算没打成,谁也赖不到你身上。”
魏远旭连忙点头:“那你没意见的话,我就给那边回信了?”
“可以,刚好最近手头没什么案子。”
任真点头表示可以,最近接的都是些简单的案件,几乎不需要费什么功夫,闲着也是闲着。
对于法律援助,在有能力的前提下,任真向来是能做就做,从不推脱。
就当积德了吧。
而且看魏远旭的意思,他其实挺想让自己接这个法援的。
原因倒也简单,应该就是想借着任真打出一块招牌。
【我所某律师推动正当防卫制度的进步,并且不图名利,为法律援助案件尽心尽力!】
如若不然,这种事情魏远旭直接就可以回绝了,根本没必要专门跑过来跟任真商量一下。
今天诚的刑事板块一直是个短板,魏远旭有这样的想法无可厚非,任真也乐得顺手帮他一把。
更何况他现在跟今天诚本就是一荣俱荣,互相成就的事情,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h市某看守所门口,任真见到了跟他联系的这位法援中心工作人员。
“您就是任律师吧?您好您好,我是魏双燕。”
魏双燕四十来岁,制服套在微胖的身躯上显得小了一号,看到任真之后远远的就迎了上来,一把就握住了任真的手。
“你好你好。”
跟这位热情的大姐算是认识了,任真看向不远处长椅上刚刚站起来的老人。
“那位是当事人家属?”
“是啊是啊。”
魏双燕扭头看了老人一眼,深深叹口气:“这大娘也真是可怜,一辈子没享什么福,就指着这个女儿给她养老呢,谁知道会出这么档子事。”
“我听说你们是xx县城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打电话说一声,我过去就行了。”
电话里约在这里见面,任真本就有些奇怪,现在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她女儿在这关着呢。”
魏双燕小声的说了句,似乎怕声音大了会被老人听到。
“在这关?”
魏双燕点点头:“而且听公诉院的人说,好像也会在市里边的法院审。”
“市里边?中院?”
任真脸色微变,除了某几种特殊的案件,只有可能被判处无期和死刑的刑事案件才会放在中院。
这法律援助中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给他安排了个大活儿啊。
“好像是吧,我也不知道。”
魏双燕挠挠头,“我也只是帮着大娘跑跑腿,这法律上的事我也不懂。
要是这次没请到你,就得赶紧让随便派个律师过来了。”
“那你先简单讲一下是什么事儿吧。”
任真让常嘉航先过去,给那位老人拿了瓶水,魏双燕迅速跟他讲了一下前因后果。
老人名叫段白云,丈夫早亡,只有一个女儿,名叫王子莹。
王子莹今年不到三十岁,还没结婚,在他们乡政府上班。
有天晚上加班到很晚,王子莹收拾完之后就准备回家。
乡政府离她家不算很远,走路也就十几分钟,但是刚离开单位没多久,她在路上碰到了邻村的张明刚。
张明刚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整天游手好闲,声名狼藉,那天喝醉了酒,就开始对王子莹动手动脚。
王子莹知道张明刚没安什么好心,随便敷衍了几句就像离开,没想到张明刚一把拦住她,直接就朝她的胸部袭来。
王子莹这时候才意识到,张明刚不是简单的过过嘴瘾,而是真的想对她做些什么,于是拼命挣扎,同时大声呼救。
但是村里本就人烟不多,他们所处的位置周围连房子都看不到几栋,再加上时间已经比较晚,根本没人能回应王子莹的呼救。
随着张明刚的不依不饶,嘴上也一直不干不净,王子莹感觉自己马上就抵挡不住,于是不再挣扎,而是对张明刚说,自己愿意跟他发生关系。
但是这里可能会有人路过,而且不够平坦,地上还硬,想要换个地方。
张明刚一听就松手了,跟着王子莹走了几步。
王子莹带着张明刚走了一会儿,来到一个平坦的草地,跟张明刚说就这里吧,你脱衣服吧。
张明刚一听就上了头,二话不说就脱起衣服来。
王子莹趁着张明刚衣服掀起到头,狠狠地推了张明刚一把,把他推进了不远处隐秘的粪坑之内。
王子莹对这里的地形很是熟悉,早就想好了要在这里下手,这一推果然就得手了。
张明刚半个身子埋在粪坑里边,一边往上爬,一边破口大骂,说上来之后要弄死王子莹。
王子莹本来想直接离开,可是听张明刚这么骂,而且看样子他马上就能爬上来了,顿时一阵后怕,一脚就踩在了张明刚手上。
张明刚吃痛,手一松,就又掉了下去。
张明刚又往上爬,同时嘴里还在骂,王子莹就又踩了一脚,张明刚就又掉了下去。
张明刚第三次往上爬,这次嘴里不骂了,但脑海中满是恐惧的王子莹,又是一脚下去。
如是几次之后,张明刚力竭,加上酒精作用,渐渐的不再挣扎。
王子莹看下面没了动静,好久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可能杀人了,这才颤抖着身体,拨通了报警电话。
魏双燕讲完了。
任真跟他面面相觑。
“这个案子还真是”
“这姑娘真倒霉是吧?”
魏双燕表示赞同。
其实任真是想说,这真是个有味道的案子。
“确实倒霉,唉。”
虽然还没有见到当事人,但任真倒是不怎么怀疑事件的真实性。
法援中心在接到申请之后,也会对案件情况做一个初步调查核实,魏双燕说的或许会跟事实有些出入,但是差别应该不大。
“段阿姨您好,我是您女儿的律师,我叫任真。”
从魏双燕口中,任真得知段白云的耳朵和眼睛都不太好使,来到她旁边,任真几乎是用喊的跟段白云打了个招呼。
“哎,律师好啊,律师好啊。”
段白云佝偻着身子,在她的眼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她冲着任真点了好几下身子,任真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鞠躬表示感谢。
“阿姨您坐着就行,不用这么客气。”
任真和常嘉航一左一右扶着段白云在长椅上坐下。
看着这俩年轻律师这么有耐心,魏双燕松了口气。
她在法援中心就是个临时工,这活平时根本没什么人愿意干,就落在了她头上。
刚开始她还担心,这大城市的律师,会不会很不好说话,会不会不尊重她们。
现在看来,她的担心似乎多余了。
“我没什么钱,要不我也不会麻烦你们跑这一趟。”
段白云手里紧紧攥着常嘉航给她的水,一行老泪无声落下:“真是对不起啊,耽误你们的时间了”